我看书斋

第69章（第1页）

他没有说&ldo;乱来&rdo;什么，说话时语气、神情也称不上和善，就像当年在溯回城初遇时那般。

可如今的赵荞却已能听懂他没说出口的关心与担忧，再不会因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话而上火与他犯冲。

他这是怕船家老大若引她去服&ldo;赛神仙&rdo;，她为了博取对方信任便孤注一掷主动上套‐‐

在先前某个转念间，她是曾有过这般危险的想法。

&ldo;嗯，别担心。方才韩灵说了那玩意儿方子邪，目前尚无克制之法。我有数的。&rdo;

船家老大果然寻出些祭船剩下的黄纸、香烛，又另拿了一碟果子和半壶酒来。

&ldo;就只这些了。&rdo;

&ldo;出门在外，又在船上，能有这些表个心意已经很好了。实在多谢您。&rdo;赵荞感谢再三，又转头让贺渊取出三个铜子给船家老大。

船家老大倒没说不收：&ldo;不值这么多，又不是齐全成套的物事。我收两个意思意思就行。&rdo;

又叫船工拿了个破碗来给她烧黄纸用。

在后舱门前的角落里简单遥祭一番后，赵荞便顺势拉了贺渊坐下，与船家老大攀谈起来。

&ldo;我说您这么年纪轻轻就掌家呢。哎，也怪不容易的，&rdo;船家老大同情一叹，摸出火石来，&ldo;冒昧问一句，令尊不在后，怎不是令堂挑家中大梁呢？&rdo;

&ldo;实不相瞒，我父亲出意外后，家中两个母亲都伤心得没了主张，提不起精神打理家业了。&rdo;赵荞无奈笑笑。

&ldo;两个母亲？&rdo;船家老大惊讶地瞪了瞪眼，上下打量她一番，&ldo;那您家可是大户人家啊！&rdo;

大周《戚姻律》中，若家主有九等以上官身，或因对当地有所贡献而被官府嘉奖&ldo;乡绅&rdo;头衔，则允准其迎两名伴侣。

赵荞是故意透这个风给他的。

&ldo;咳，早些年战乱时，我祖父做了点不好说的营生，给家里攒下薄薄基业。听说武德太上皇还没进镐京那会儿，号召民间捐钱捐物助驱逐外敌，我祖父捐了些，就这么得了个义绅的名头。面上光而已，谈不上多大个门户。&rdo;赵荞随口瞎编，张嘴就来。

好在她旁边的是贺渊而不是韩灵，不然必定要笑出声。

贺渊抿唇，垂眸看着脚尖，心道她这也算天赋异禀吧，什么瞎话都能说得跟真的似的。

船家老大笑呵呵指了指赵荞：&ldo;谦虚了不是？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我懂我懂。您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rdo;

赵荞抱拳苦笑：&ldo;我也不瞒您，家底儿么是有点，不过眼看着就要坐吃山空了。要不我们小两口也不用带班子到处挣活儿养家不是？&rdo;

&ldo;走南闯北撂地摆摊，不是个清闲事，&rdo;船家老大点头附和，&ldo;您二位瞧着年岁不大，既吃得了这份苦，早晚出人头地。&rdo;

战乱年月祖辈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发了横财后，捐助复国之战得了&ldo;义绅&rdo;名头将门楣洗干净，给后代多少留几分家产。后代中未必人人有本事，有些就只能守着祖产等着坐吃山空。这种事在当今也不少见。

赵荞的说辞三分露七分遮，落在船家老大耳中倒更合情合理了。

&ldo;承您吉言！&rdo;赵荞见他没有再深谈的意思，心中稍稍起急，面上流露出苦涩愁绪，&ldo;若我父亲还在就好了，许多事他还没来得及教我呢。哎，两位母亲也总是以泪洗面，念念叨叨说这都两三年了，给他烧过的东西也不老少，总不见他来梦里捎个话。&rdo;

船家老大笑瞥她一眼，低头咕嘟咕嘟抽了几口水烟，没接话。

赵荞不以为意，兀自又道：&ldo;您说，会不会真是人死如灯灭，烧什么都不过是活人自己安慰自己罢了？&rdo;

&ldo;要我说啊，那就不是，&rdo;船家老大宽慰道，&ldo;您想啊，从古至今人人都这么做，这事就肯定有它的道理。令尊没有入梦相见，想是有什么缘故。人只要生前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死后是要踩着天梯神道登仙境的。若机缘对了，家人上那道去寻一寻，还是能见着面。&rdo;

赵荞啧舌：&ldo;还有这种说法？&rdo;

&ldo;您没听过？&rdo;船家老大笑了，&ldo;入夜还得靠码头揽客，我先去吩咐些事，得空再与二位细细说。&rdo;

&ldo;好，您先忙。&rdo;

回到客舱门口，赵荞叹了口气：&ldo;他比我想象得要谨慎。方才我是不是话头抛得太急了？&rdo;

她不是个耐烦与人周旋的性子，有什么事总愿直接撂地。这种习惯往好听了说是直率利落，但有时却容易坏事。

就像那年在溯回城，贺渊请求她不要将&ldo;那件事&rdo;说出去，她毫不犹豫一口应承，反倒让贺渊误以为有诈，跟前跟后差点没把她烦死。

方才她好像又犯了这毛病。

船家老大本来已信了她是薄有家底的人，也接了她的话，不着痕迹地抛出点苗头来。可就在她想进一步往深了去引时，他忽然谨慎打住了。

此刻赵荞回头反思再三，实在吃不准是自己太急躁引发他的疑心，还是旁的缘故。

她很忐忑，也很烦躁。

贺渊想了想，诚实点头：&ldo;是。急了些，容易让人觉得有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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