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兴办教育,修建学馆,乃是为民为国之幸事,自古以来,未有女子入学堂者,孔圣人三千弟子,也未曾有女子。”
李忱冷着一张脸,质问道:“难道朕的子民,只有男子吗?”
“圣人是君父,天下百姓都是圣人的子民,然而历代君王,从未更改过这受学之制,圣人今日突然下诏更改,而未与臣等商议,是否过于草率?”
李忱倚在御座上,看着满堂朱紫,“你也知道,那是历代君王,那么,你又是哪一朝,哪一代的臣子呢?”
“如果你想追寻先皇,以及先皇之旧制,朕不阻拦。”
李忱又道,“今日你便可递交辞呈,朕绝不挽留。”
老臣们振振有词的反驳着李忱,然而一但涉及到己身利益时,便纷纷退缩。
但仍有一些不怕死的书生,他们熟读儒家经典,作为得利者,又怎愿让步。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者《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这些话术,出自女诫,由女子所编,李忱自然看过,如今从男子口中说出,变得更加理所当然,李忱只觉得刺耳。
这还只是新政的初步试探,却不曾想这群得利者的防备之心竟如此之强。
新的思想,与自由的气息,似乎绝不能够在这里出现。
一但更改制度,世间原有的秩序便将被打破,那些由既得利益者所定的规则也会被颠覆,利益便将受损。
所以他们反对,而他们反对的原因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所定的教条被颠覆后,便失去了主导。
人性的贪婪,使得到利益的人,永远不会止步于眼前之利,他们不断的索取,想要得更多,又怎会做出让步呢。
当第一个儒生不畏惧生死而站出来反驳与理论时,那些年轻的儒生也都站了出来。
他们抱成一团,用所学的儒家经典来争论,用所谓的道义来保全自己的利益。
李忱坐在御座上,就连作为帝国的实际掌权人,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
可这样的压迫已经持续了上千年,李忱用了三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现在,乃至以后,数百年上千年,恐怕都不会再出现,有如此地位,且想要为女性开辟一片天地的人了。
李忱深知,如果她无法坚持下去,那么处在这片天空下的女子,将永远无法看到朝阳。
她们活在,并遵守着男子定下的教条之中,只能够认同,且不允许出现任何反声。
久而久之,这种不公平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面对群臣的言论,皇帝的脸色很是难堪,而令狐直与刘曾儒两位在朝中有地位的皇权派臣子,在此时也不敢发声了。
一是争论不过,二是他们从心底也不赞成皇帝的做法,只不过碍于皇帝对他们的恩宠,便不敢说出自己的立场罢了。
裴宁身为左史,位御座左侧,他看着被众臣抨击得快要气昏头的皇帝,深知新政的试探有些操之过急,毕竟皇帝刚刚登基没有多久,除了令狐直与刘曾儒以外,在朝的文官中,并没有多少心腹与亲信。
而武将大多性情耿直,根本无法与文官争辩这些事情,况且在这种情况下,武将作为男子,大多都是赞成文官言论的。
“圣人,此事不宜过急。”
裴宁提醒道。
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中书不愿起草,皇帝的诏书无法施行,这场朝议最终不欢而散。
裴宁拿着记录言行的册子跟在李忱身后,李忱走得很急切,一路上都在骂喊。
“匹夫,老匹夫!”
宦官与宫人们都害怕极了,因为这是第一次看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骂粗口。
在这些近侍眼里,皇帝遇到事请,向来都是处变不惊的。
裴宁知道皇帝的怒火所在,所以他紧跟上前,“圣人想要天下女子入学,其实不必公然下诏。”
“圣人下诏要经三省,中书起草、门下审核、尚书执行,这些读书人知道后,自然就会跳出来反对。”
李忱止步,回头看了一眼裴宁,裴宁亦止步,叉手道:“圣人可以跳过朝臣,宣召上都进奏院,以手谕的形式传达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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