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换回了装扮,端庄贤淑,文喜一时间没有认出,自己陪同雍王李忱悄悄来到这朔方之地,白龙鱼服,他遂十分的警惕,刚要拔刀,便被李忱阻拦。
“小娘子不用宽慰某,今日筑场上的击鞠,某看到了小娘子的风采,”说话时,李忱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她渴望能像眼前人一样策马奔腾,然上天对她是如此残酷,让她终生都无法行走,她叹了一口气,“而某,不过是个连站立都无法的废人罢了。”
听到这样丧气的话,女子当即摇头否决,她抬手捧起一只流萤,凑到李忱眼前,“你看这些流萤,生命明明那么短暂,却仍在努力的发着光。”
女子掌心里的流萤一闪一闪,即便渺小,却依旧能够看到它所绽放的光芒。
“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这天下间,又岂有完人,就像你我,谁都不是完美的,当我听到江边的笛声时,便在想那吹笛人,能吹奏出如此美妙的乐曲,是否也像他的笛声一样呢,我顺着笛声一步步走来,竟发现是白日相遇的少年郎。”
她看着李忱说道,“我虽能上场骑射,却没有像郎君这样的才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要找到自己意义,首先就要认可自己。”
李忱看着她,目光开始所有变化,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眼前这个女子都十分的独特,与她在宫中见到的那些虚伪不同,她的眼里充满了真诚与善意,“或许,今夜发光的,不止有流萤。”
仅是一次偶遇与一道目光,便让她铭记于心。
女子看着李忱,一个迎坐在风中的少年,干净而美好,她不愿他就此凋零,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眼神,便想起了疼爱自己的双亲,“遇到挫折而伤心难过时,不妨想想你所牵挂与牵挂你的人,父母双亲,兄弟姊妹,她们都是你的至亲至爱,尤是父母,若知你如此自弃,又该何等心疼与自责。”
听到这儿,李忱苦笑了一声,她当朝圣人的十三子,因残废之躯而不被重视,连冠礼都是随同着周王一并举行的,“我自幼丧母,父亲…父亲有许多儿子,不会在乎我这种没用之人。”
她楞了楞,忽觉命运的不公,也十分的心疼,不忍继续询问,便转了一个话题,“还不知道郎君的名讳。”
随后微微侧身,先自报家门道,“奴家姓苏,名荷,是九原太守苏仪之女,家中排行第七,郎君唤我七娘便好。”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好名字。”
李忱随后作揖回道:“在下崔氏名宸,排行十三。”
“十三郎…”苏荷喃喃道,又小心询问之,“我可以这样唤么?”
听到苏荷的话,身后的文喜觉得僭越,便想开口制止,李忱却点头应下,“当然。”
“听十三郎的口音,官言纯正,是洛阳人么?”
苏荷问道。
李忱忽然想起来,自圣人登基后,便在洛阳与长安两地来回迁都十余次,一直到开皇二十四年才在长安稳定下来,而自己也确实是于洛阳出生的,如今朝廷的官言仍以洛阳为正音。
“是。”
李忱回道。
“东都洛阳,京畿长安,这两座都城一定都十分繁华吧。”
苏荷问道,“父亲一直在地方不受重用,便也从没去过长安。”
“长安与洛阳虽繁华,却不如这朔方之地的百姓淳朴。”
李忱道,“若让我选择,我到宁愿留在此地。”
“地方,也并非十三郎想的这么好,”苏荷抬手,放飞了手中的流萤,“这里远离京城,律法便没有那么的重,关中之地,以氏族豪门为贵,百姓家皆尚武,官员相互勾结,攀附权贵,欺压百姓,人心,在哪里都一样,长安与洛阳一定有淳朴善良,同样的,地方也有尔虞我诈。”
李忱闭上眼,“越是靠近中枢,靠近权力,人心,便越是显露。”
“中枢?”
苏荷愣住。
咚咚咚!——
城楼四角鼓声接连响起,是夜禁的暮鼓之声,此时离天黑并未过去多久,“这么快就到戌时了么。”
她惊回首道。
“夜禁时辰到了,十三郎也快快回去吧。”
苏荷提醒道,“九原城内的律令十分严苛。”
李忱转过轮车看着她的背影,似想起什么的开口唤道:“七娘…”
苏荷回首,“嗯?”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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