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君集大吃一惊,俯腰一看,失声叫道:“哎哟,不好!死了,死了!”翦长春道:“怎么死了?”心道:铁镜心的宝剑已给我打歪,剑尖并未刺入咽喉,仅仅割伤了一点皮肉,怎么就会死了?
符君集面无人色,讷讷说道:“铁、铁大人,他,他已自己震断经脉,没法救了。”翦长春呆了一呆,叫道:“真的?”奔上前来,一探铁镜心的鼻息,果然早已冰冷。片刻之间,但见他七窍流血,果然是震断经脉的死状。
翦长春还待仔细审视,沐璘大声哭嚷道:“好呀,你们迫死了我的姐夫,咱们见万岁爷去!”符君集急道:“有话好说。”沐磷道:“岂有此理!我姐夫给你们迫死,你们还不肯放过他吗?”就在这时,翦长春忽觉腰胁一麻,站立不定,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出几步,定睛看时,只见沐璘带来的那个年老随从,早已站在他刚才的位置,俯腰审视。翦长春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他是给那随从轻轻一撞,将他撞开的。试想翦长春身为御林军的大统领,武功自是不同凡俗,而今竟给一个随从撞退,连闪避也闪避不来,焉得不惊?只见那年老随从俯腰一看,探了一下鼻息,便回过头来向沐璘禀道:“姑老爷气绝多时,果然是已经死了!”翦长春见三个人先后验过,异口同声,都说铁镜心已死,这时他也感到有点害怕起来,也就不再上前检验了。
沐璘大放悲声,抱起了铁镜心的尸体便走。符君集稍定心神,上前说道:“沐小公爹,你待一会,咱们谈谈。”沐璘道:“还有什么好谈,我要请万岁爷评理去。”符君集道:“铁大人刚才口出反言,小公爹,你也是听见的了?”沐璘道:“不,我没有听见!”符君集道:“小公爹你没听见,这里的人可都听见了。”沐璘道:“好呀,咱们各持一说,那就要看万岁爷相信谁了。这些人都是你的下属,或有所求于你,当然帮你说话。喂,张三,你听得姑爷刚才说了什么反话没有?”那年老的随从垂首禀道:“小人没有听见。”
在座诸人,人人都知道沐璘是在撒野,但铁镜心是符君集与翦长春迫死的,他们职位卑微,犯不着出头和沐璘辩驳,符君集没有问到他们,他们便都默不作声。
符君集想了想,陪笑说道:“小公爹一时听不清楚,也是有的。小公爹若是一定要卑职到万岁跟前评理,有这么多人指证,万岁若是审明属实,只怕、只怕、铁大人虽然身死,也还未能了结。就是国公爹也要受到牵累。我看在同僚分上,实不想掀起风波,得休且休了吧。依我说,不如咱们两方都不要声张,就当铁大人是暴病而亡,由小公爹呈报皇上,便此算了。”
你道符君集为什么肯如此低声下气?原来他确是有些顾忌。要知铁镜心新受皇恩,甚得宠信,何况他有沐国公做大靠山,沐国公手握重兵,坐镇南疆,皇帝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若然把铁镜心的“反言”如实奏上,此事牵连太大,弄得不好,只怕要将沐国公也要迫得反了。因此符君集心中想道:“这场官司我虽然赢面较大;但铁镜心已死,我何必再与沐国公结怨。何况我即使证实了铁镜心曾吐露反言,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再想到还有一个阳宗海谋夺他的职位,他更不愿多树强敌了。
沐璘听了符君集的一番话,冷冷说道:“原来你就想这样私休了么?”他故意装出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经了翦长春说好说歹,过了一会,沐璘的怒气才渐渐平息下来,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也罢,也罢,我也不想与你们结怨了。”翦长春道:“本来嘛,说是病死,面子上也光彩一些。”沐璘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想更光彩一些,送灵之日,要请你们两位大人给他披麻带孝,叩头送丧。”符君集苦笑道:“小公爹不用吩咐,我一定来,一定来!”
沐璘抱起了铁镜心的尸体便走,翦长春道:“你们几位送小公爹回去。”沐璘道:“不用!”他的两个随从左右卫护,有几个御林军官佐要送沐璘,都被这两个随从拦住了。翦长春只得说道:“既然小公爹不愿外人打扰,那么咱们尽了心意,也就算了。小公爹,你办理丧事,若要人用,尽管吩咐。”
沐璘去后,符君集与翦长春面面相觑,翦长春道:“铁镜心这样死法,真是令人料想不到!”符君集道:“我本想用铁镜心来诱捕于承珠,如今只好另想办法了。”各省武师中的领袖金硕说道:“咱们有许多人,还怕对付不了他们吗?”符君集道:“据我接获的消息,他们来京师的一共是四个人,于承珠、张玉虎、龙剑虹,还有一个武当派的老道士七星子,这四个人都是很扎手的强敌,硬打硬拼,咱们人多,虽然立于不败之地,却也难保不被他们漏网。”翦长春一想自己这边的一流高手只有乔少少、符君集两个人,确是难操胜算。
正在布置之际,忽听得有人进来报道:“乔北溟老先生到!”翦长春大喜说道:“乔老先生一来,这四个人有如瓮中之鳖了!”急忙打开中门迎接,只见乔北溟带着厉抗天哈哈大笑而来,乔少少喜道:“爹爹,你的两条腿都已好了?”乔北溟道:“不是为了医这两条腿,我早已到了。”原来乔北溟被霍天都夫妇、张玉虎、龙剑虹等四人围攻,他强用修罗阴煞功退敌突围,因为元气损伤,故此觅地静修,一连九天九夜,闭关练功,不但恢复如初,并且连左足的少阳经脉诸穴也一并打通,多年来半身不遂的病症霍然而愈!
符君集知道乔北溟的名头,恭恭敬敬地请他上坐,说道:“今晚捉拿贼人,得请乔老先生鼎力帮忙。”乔北溟轻蔑说道:“捉拿什么贼人,须得老夫出马?”听符君集说了之后,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就只是这几个小辈么?老夫此次南来,只想斗一斗张丹枫;其次嘛,若是霍天都夫妇联手,我也还有兴趣和他们一斗。其他的人么,嘿,嘿,可不在老夫眼内,我若出手,那就是降低了我的身份了。”翦长春急忙劝道:“这四个小贼,虽然都是后生晚辈,但他们是劫贡物的主脑人物,捉了他们,管教老先生天下扬名,当今皇上也定然有封赏。”乔少少也道:“爹爹,你就替我们押阵吧。”乔北溟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今晚就陪你们凑凑热闹去。若是当真捉拿不了,老夫再出手也还不迟。”其实乔北溟此次亲自登门,本来就是有意帮助儿子成名的。原来他已知道了霍天都回转天山,又打听到于承珠等人入京,他一想自己双腿已经痊愈,即算霍天都夫妇联剑而攻,他也有把握取胜。何况霍天都又已回去,还有何人是他敌手?他打算今晚只用厉抗天与乔少少上阵,自己暗中相助,大约便可以手到擒来。
符君集听得乔北溟答允助阵,心中大喜,当下筵席重开,便在席间作了部署。符君集唯恐有失,将大内的八名高手也都调来。
席散之后,已是黄昏时分,众人歇息了一会,待到二更,便即出发,经过铁镜心的府邸时,隐隐听得里面诵经念佛之声,想是在办丧事。翦长春冷笑道:“这小子畏罪自戕,少了一个人分功,对我们更有好处。”乔少少却想起沐璘那两个古怪的随从,悄悄地向父亲说了,乔北溟听得居然有人能够把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反震回来,也是吃惊不小,心中想道:“待我今晚回来,非得立即找这一个人试试不可。”
随同符君集、翦长春二人出发的,除了礼聘来的乔家三位宾客之外,有大内的高手卫士八人,御林军的将领十七人,另外有各省武师二十二人,共是五十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便分成四路,直扑西山。
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可疑的人物,三更时分,到了西山脚下,符君集笑道:“于承珠与张玉虎枉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却这等疏于防范!”翦长春道:“她怎知道我们的消息这样灵通,大约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大举而来。”四路人马会齐,将玄妙观四面包围,等了会,丝毫听不见里面有何声息。翦长春便选了两个轻功最好的大内卫士入观内探查,看看于承珠他们到底在不在里面?原来他们怕于承珠的暗器厉害,若是一窝蜂地破门而入,纵然捉得贼人,自己这方也要伤亡不少。
这两个高手卫士跳进道观,有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许久许久,都不见出来。翦长春大为奇怪,心道:“即算他们遇到偷袭,也总会发出声来。何况这两个人的轻身功夫甚是高明,即算打不过,难道逃也逃不掉?”翦长春踌躇一阵,再选了两名精擅听风辨器的高手入去窥探,哪知入去之后,又是毫无声息,久久不见出来。
乔少少道:“我不怕于承珠的金花暗器,待我和厉抗天入去,将他们赶出来。你们可得小心,不可让他们漏网。”当下取出折扇护身,与厉抗天跳入道观。
道观里阴森森,毫无声息,两人自外而内,搜索进去,搜遍了十几座禅房,都不见有人。乔少少道:“莫非他们听见风声,早就走了?”
厉抗天道:“后面还有一座老君殿。”来到殿前,但见殿门紧闭,厉抗天笑道:“必定是藏在这里面了。喂,于承珠,你出不出来?”里面隐隐传出一缕极微细的冷笑之声。厉抗天道:“你留心她的金花暗器。”提起独脚铜人,向殿门一撞,轰隆一声,两扇铁皮包着的大门,竟然被他一下撞开!
大殿正中供着老君神像,两旁供着十八尊雷部诸神的神像。乔少少奇道:“我明明听见笑声,怎的不见有人?”厉抗天眼光一瞥,发现两旁各有一尊神像,形貌非常古怪,弯发勾鼻,一黑一白,相映成趣。厉抗天想道:“这是什么邪神?”心念未已,忽见黑脸神像上的一双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厉抗天恍然大悟,喝道:“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提起独脚铜人,便向那尊“神像”当头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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