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着浓浓药香的房间里,有一股非常凝重的气氛。
崆峒派前任掌门飞虹先生;徽州八卦掌门尹英峰;少林武僧圆性和尙;坐镇湖南一地的湘龙剑派掌门唐皓……能够令这些人围聚一起,并同时露出紧张神色的事情,世上并不多。
就连刀伤才刚愈合不久的庞天顺,其实并未能自己行走,也坚持要在这早上到访这房间,此刻正坐在一张竹椅上,跟那四人一样,正密切注视房中那木床。
除了他们五人,八卦门、湘龙派、阮氏无极门、平江巨禽门……以至几个远来助拳的门派英豪,数十人聚集在房间外的庭院里,不停引颈向窗内张望,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在那房里的木床跟前,身材肥胖的怪医严有佛已是满额汗珠,他以灵巧的指头小心地解开那两副铜铸护壳上的扣锁。他平生医治过多少英杰枭雄,见识过无数生死伤病,但此际竟也少有地紧张。连严有佛自己亦无法解释,何以对这个伤者会如此格外关心。
——我明明连他的武艺如何也未亲眼见识过,跟他也不是深交……可是这男人,拥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很容易讨人喜欢。
眼前这许多武林豪杰的关切之情,就是明证。
荆裂平躺在坚硬的木床上,任由严有佛处理,表面神色泰然。可是与他相处已久的圆性跟练飞虹,都看出他心里的波澜。
二人都不感意外——不管平日荆裂如何豪迈也好,这次关乎他往后的武道生命,不是轻轻一笑就能淡然处之。没有一个武者能够。
今天正是严有佛为荆裂左肩与右膝施「刀针」治伤后的二十日。是否治疗成功就在这刻揭晓。
——假如失败,荆裂与雷九请一战即不必提。童静的安危亦成疑问。
严有佛细心将拘朿着荆裂肩腿的铜壳取下,解去包裹的药布。
「你先别动。」他说着时施以特别的指法,按摩荆裂伤处四周的肌肉筋腱。
荆裂受伤已有一年之久,这大半个月更被两副铜壳固定至动弹不得,两处关节的筋肌当然都僵硬得很;严有佛先以按压推拿令其血气重新畅旺,并使筋肉放松,否则马上动起来,不只容易再弄伤旧患,更可能造成新伤。
每个关节严有佛都按摩了一个刻时有多,同时圆性也帮忙,用浸了温热药汤的布继续替荆裂伤处敷治,以助血气流动。
「放心吧。连我这么个糟老头都好过来了,你这小子没问题的。」飞虹先生鼓励着说。他头脸的剑伤已愈,左侧白发垂下了一大片,掩盖失去耳朵的伤疤。眼角与眉梢的刀痕,令他左眼有如凄惨地裂开,笑起来眼神仍散射着三分凶暴。
荆裂报以微笑感谢。可是没有了铜壳的拘束,他顿时感觉身体好像少了支撑,脸色更显得紧张。
严有佛透过指头的触感,确定荆裂伤处周圆筋肌都已充分放松。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接着说:
「你动动看。」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荆裂铁青着脸,并未勉强从床上坐起,只是原位耸一耸肩背,开始慢慢活动那左肩关节。
房内所有人则注视着荆裂紧皱眉头的脸。
荆裂的左肩升沉转了一圈,只感异样。
那缠绕了他足足一年的酥软无力感觉,似乎消失无踪。筋腱彷佛被人从里面重新上紧
荆裂鼓起勇气,这次把左臂整条向上举起来;做更大的扭转动作。没错,肩头恢复的感觉很明显。力量似乎能够顺利传达到手肘跟腕指。这久违的感觉令他相当兴奋,开始尝试鼓硬胸背的肌肉,令左肩运起劲力来。
然后他发出一声低呼。
众人听了马上都焦急。严有佛立时伸手搭在荆裂肩头上,示意他停止用力,担心地问:「痛吗?」
「运劲的时候。」荆裂说时眉头却松开来:「但是跟以前的痛很不一样。先前就像突然给一柄细刀刺进去,关节马上没了气力;现在的痛是『钝』的,只是带着酸麻?而且一收劲放松就马上不痛了。
他拨开严有佛的手掌,左臂又再在上方旋扭,幅度渐大。
「假如此刻必得要用左手出刀的话……我想我办得到——至少应该能够全力发出一刀吧?」
众人听了立时把目光转向严有佛。只见这怪医露出诡秘的兴奋神色。
「别管什么出刀……现在看看腿怎么样?」
荆裂仍然躺着,也如刚才般慢慢往上提起右膝。
由于太久没使用,肌肉带点僵硬,但随着屈曲的角度越来越窄,荆裂察觉竟仍未有往日那种关节被死锁似的尖锐痛楚……一点一点地,他在不知不1间,已经轻松地将膝关节完全折曲。
只不过是如此溜单的动作,荆裂却激动得有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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