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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无声的悲壮(第1页)

“白堡虽然门徒众多,但并非江湖名门,胆敢率众贺寿,咄咄逼人,若说无人相助,委实不合情理。”聿修淡淡地道,“但如果当真它背后靠山是皇亲国戚,有禁军侍卫做后盾,那自然底气很足。只是若真是如此,当日在桃林之中围剿上玄就是朝廷借刀杀人之计,既然策划如此隐讳周密,怎会杀而不死,让上玄走脱,而成为如今局外之棋?”

“此即可疑之一,”容隐深沉地道,“若桃林之中当真是某些人意图借刀杀人,此事自‘胡笳十三拍’之死开始就有预谋,那白南珠必是其中重要一角,既然如此,他怎会让上玄走脱?”他的目光牢牢盯着窗外地上一块青石砖,“你我都莫要忘了,白南珠武功甚高,当日他若加入围剿,死的就不是白一钵,而是赵上玄。”

“若要说此事背后并无预谋,有许多事就无法解释,比如说杨桂华一路跟踪,埋伏江南山庄之外,目的何为?”聿修淡淡地道,“比如说白南珠为何要杀‘胡笳十三’?韦悲吟为何会到江南山庄探察地形?比如说白堡何以敢带领一百四十四人前来贺寿?”

“有一件事,”容隐也淡淡地道,“你莫忘了,白南珠也姓白,白堡之白。”

聿修点了点头:“此事背后定有问题,但为何上玄未死?上玄一向是他们的目中之钉,不杀不快。上玄未死,还有一种可能——”

容隐冷冷地接了下去:“问题只在白南珠一人身上,白南珠和白堡虽有关系,但他却未必全然听从幕后人策划安排。”他一字一字接着道,“他表面上为白堡做事,听从主谋之人指挥,实际上他却为了配天向着上玄,所以密县桃林一战虽然筹划周密,布下天罗地网,但白一钵死了,上玄却能逃脱——白南珠本就从未想害他。”

聿修微微点了点头:“所以你问上玄,若白南珠对他有恩,他当如何?”

容隐淡淡地道:“此事也只在你我推测之中,是与不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的目光冷冷地望着庭院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的寿筵,“只消……”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只听寿筵中一声惨叫,江南丰骤然喝道:“白晓尘!你——”

“江盟主既然敢包庇杀我爹的凶手,又纵容某些欺世盗名的恶贼放走赵上玄,就该想到有犯众怒的一天。”筵席上有人朗朗地道,“赵上玄杀的可不止我爹一人,今日满座宾客,一来是为德高望重的江盟主贺寿,二来是为了向江盟主讨个说法,我等想听一听江盟主的解释。”

“白堡主如果真是想听解释,为何出手伤人,杀我一名侍从?”江南丰怒道,“你之行径,和杀人恶贼有何区别?”

筵席之中有人哈哈一笑:“我不过给了他一个耳光,谁知道他身子如此虚弱,竟然死了,哈哈哈哈……”

江南丰语言之中充满愤怒,大声道:“我放走赵上玄,是信他并非真凶;白堡来者是客,我暂且容你胡说八道,等寿筵一过,我倒要你白晓尘给我解释,你为何杀我侍从?”

哗啦一声,寿筵之中有许多人站了起来,有兵刃出鞘声,江南羽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江南山庄包庇杀人恶贼,触犯众怒,早已不能服众,嘿嘿,我等今日替天行道……”白晓尘手臂一抬,背后站起的几十人“刷”的一声将刀插回鞘内,齐齐坐下。白晓尘见江南丰脸上变色,心里得意至极,“今日就称江盟主最后一次‘江盟主’,吃菜、来来来,大家吃菜!”他手持筷子招呼大家吃菜,白堡一百来人立即抬筷猛吃,别人却谁也不敢动筷,有些是早有预料,微微冷笑,其余面面相觑,相顾骇然。

正在这时,轰然震天巨响,江南丰蓦然回首,只见土木崩塌,尘粉冲上天空,就在白晓尘“吃菜”的时候,几块石砖滚落到白晓尘桌旁,人人眼前一黑,都感溅到了碎石块剧疼无比,竟是贺寿厅被不知何处来的巨力所震,轰然倒塌。

屋中人都有武功,虽然贺寿厅突然倒塌,大出众人意料,却并未有多少人受伤。白晓尘也是一怔,拍桌而起,喝道:“怎么回事?”

江南丰尚未回答,江南羽满脸惊骇,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拂衣袖正要抢出去查看情况,骤然身侧人影一晃。他心中一动,往外冲的身子一顿转身,猛然看见一个灰袍道人绕着江南丰转了几圈,江南丰突然倒地,那道人哈哈一笑,将江南丰拾了起来,提在手中。

满桌宾客都骇然看着这位灰袍道士,不知其为何许人也?白晓尘怔了一怔之后,脸有愠色,坐回座位不再说话。江南羽认得这是前些日子曾来山庄拜访的道士:“你……你……要如何?”

那道士似笑非笑,将江南丰高高举起:“杀人。”

江南羽脸色惨白,江南丰的武功虽非江湖第一,却也是一流,在这道人手下居然走不过几招,他要杀此时提在手中的江南丰不过吹灰之力,他本非颖慧,刹那之间竟脱口而出一句,“万万不可!”

那道士笑了起来,就在他“万万不可”之“可”字音落之时,左手一挥就要将江南丰斩为两段。白晓尘显是识得此人,脸上骤现喜色——只要江南丰一死,江南山庄便是垮了,这位帮手虽是架子大得十分讨厌,但只要能杀江南丰,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且慢!”

一声轻叱传来,两个人影倏地出现在那道士和江南丰身前,一人截住那道士挥手一斩,另一人出手擒拿,刹那将江南丰从那道士手中夺了回来。那道士骤不及防,微微一怔,上下一扫这突然出现的两人,诧异地道:“江南山庄竟有如此高手?”

那截住道士挥手一斩的人独臂蓝衫,正是聿修,那出手抢人的人自是容隐。聿修淡淡道了一句“不敢”,容隐将手中的江南丰放下,缓缓问道:“韦悲吟?”

那灰袍道人正是韦悲吟,扫了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几眼,沉吟道:“白发、天眼?”

容隐一手撑住穴道被封的江南丰,一臂张开,将江南羽等人挡在身后,而后颔首。江南羽惊魂未定,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突然想起容隐伤势未愈,连忙抢在前面,喝道:“你是何方妖道?炸毁我江南山庄,意欲何为?”

韦悲吟只看着容隐、聿修二人,脸上诧异之色渐退:“白发、天眼也算传说中人物,杀你二人也不算辱我身份,嘿嘿,看我连杀你二人……”他嘴里喃喃自语,聿修眉心微蹙,出言道:“得罪了。”出手拍向韦悲吟腰间,韦悲吟身带兵器,他看得出来。韦悲吟嘴角微翘,出手招架,两人无声无息地动起手来。

容隐在江南羽后心轻轻一拉,江南羽不由自主连退十来步,回头看容隐仍旧脸色苍白,尚有病容,心里惊骇——他居然仍有如此功力?

“江南山庄遭逢大变,前来贺寿的好朋友还请尽快离开,以免殃及池鱼。”容隐仍将江南羽几人挡在身后,给正在动手的聿修和韦悲吟让出一片空地,旁观之人悚然惊醒,寿筵中站起不少人,急急离开,但大部分宾客静坐未动,江南羽心头越来越凉,显然留下之人,和白晓尘、韦悲吟乃是同伙。容隐的目光在众“宾客”脸上打了个转,静坐未动的人都感脸上一寒,心里打了个突,明知容隐重伤初愈,多半不能将自己奈何,却仍是凛然生惧。

“江南羽,”容隐看着众位“宾客”,“你江南山庄中上下五十八人,会武的几人?”

江南羽低声道:“五十八人多少都会一点,只是高明的不多。”

“江南山庄已毁,”容隐森然道,“今日之事,不擒白晓尘、韦悲吟,不能算得胜,你将家人列队编好,约下战后相见之地,以免过会动手失散,不能或不敢动手之人尽快遣散,以免伤亡。”他目光犀利地看着宾客中极其微小的变化,座中宾客每桌都余下有十人左右,此时十人之中都有一人在低声说话,想必早有预谋,要将江南山庄一举覆灭。

突地筵席之中有一人站起,大步走到江南羽身后,手持月牙铲,满脸怒色。容隐目光一掠,却是铜头陀,继铜头陀站起,另一桌上另一人也跟着站起,微笑道:“无量寿佛,出家人仍是那般脾气,我说再坐一会,偏偏不听。”却是武当清和道长,他们本坐在宾客之中,多数人皇惶逃走,他们却留了下来。

“哼!我说白堡不怀好意,想做那什么武林盟主,老道死也不信,说什么白堡声望不佳,绝无可能染指‘武林盟主’,他妈的!”铜头陀指着清和道长大骂,“武当号称江湖名门正派,竟然没有出手相助,简直妄称江湖白道,根本就是胡吹大气,自己打响的巴掌……”

清和道长哭笑不得:“今日是白堡挑衅江南山庄,你骂我武当做甚?我又不知白堡有如此大胆?否则必定上报清静掌门,自会派人相助。”

两人堪堪说了两句,忽然十来桌宾客一起站起,将江南山庄中人团团围住,江南羽本以为这些人全是白堡的门徒,此时突然发现与自己面对面的多是一些生面孔,而且目光炯炯,显然功力不凡,绝非白堡泛泛之辈。他心头一凉——难道——

“江南山庄倒行逆施,维护江湖恶徒,早已失去武林盟主之资格,白堡老堡主为赵上玄所害,此人却为江南山庄放走,此行为除恶而来。各位好友,如不想和江湖恶徒同流合污,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宾客席中有人有条不紊地道,声音却很陌生。

江南丰的穴道刚刚被容隐拍开,心里惊怒交集,他历经江湖风浪也多,但从未想过有人胆敢染指江南山庄,那敌阵之中发话的人他从未见过,似乎并非近来江湖出名的人物,他是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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