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若闻声连忙挟了一筷子鱼肉,却又搁在碟子里问道:“九爷那边没什么事吗?要不我过一会也去给九爷赔个不是?”
胤禩摇摇头,说道:“九爷十爷那两边,你这几天都别去,不然准得挨他们的鞭子抽。等过两天他们气消了,你再慢慢回圜也不迟。”
锡若歪了歪嘴,点头说是。胤禩看着他的神色却又和缓了些,问道:“你的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我倒认识些不错的工匠,手艺好且不说,最要紧的是有些奇巧有趣和跟别人不一样的构思布局。我看了他们的活计,觉得很适合你跟十六妹古灵精怪的性子,回头就让人都领到你新府上去。工钱我都替你预支好了。”
锡若连忙说道:“让老大费心就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老大还是把预支的工钱数告诉我吧。回头我差人送到老大府上来。”
胤禩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没几个钱,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我知道你虽然这些年一直在皇上身边当差,可是除了日常的俸禄和皇上、各宫主子给的赏赐,并不会主动地伸手去捞钱和赚钱。虽说你家底不薄,可是等到十六妹真的嫁过去,她身边多多少少总会有几十个人伺候,再算上你那边的人,也是拉拉杂杂地一大家子人。两口子若是都不会理财,将来只怕是坐吃山空。”
锡若听得心里发虚,暗道养个公主还真TNND贵呀!虽说聂小青是个冒牌的公主,可是她带过来的家当跟使唤的那群人,可一个都不少!看来以后小爷真的要做牛做马,才能养得起这个家了。
胤禩见锡若露出一副活像要把老虎领回家的表情,倒是忍不住一笑。
锡若有些发怔地看着胤禩的笑脸问道:“老大不生我气了?”
胤禩嘴唇抿了抿,终于还是抿不住那丝已经出口的笑意,轻笑着摇了摇头。锡若大喜过望,连忙越过桌面给胤禩倒了杯酒,脸上这才恢复了平常那种轻松的表情。
胤禩看得心里也是一松,越发放开兴致和锡若闲谈了起来。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心里又没有多少挂碍地闲聊过了,因此不知不觉竟聊到了深夜。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得太多,还是因为彼此都太久没有和人倾诉过,他们两个都说出了很多平常绝无可能说起的话题。
锡若说出了他对皇子们窝里斗的顾虑,说出了对十四阿哥和八阿哥他们兄弟几个的担心,只是不敢说出自己已经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而胤禩也一改往日话总只说到八分透彻的风格,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幼年时因为生母身份卑微,不得不处处陪着小心做人,费尽心思获得他人支持的无奈,还有他这几年来的不如意。
一席超级长谈下来,两个人都觉得心情一阵畅快,也都现了倦容。胤禩对着锡若笑了笑,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说道:“耽误你回宫的时辰了。今晚就和以前一样,还住在这里吧。”
锡若点点头,亲自起身送了八阿哥到“荷风轩”门口,自己却又折回了亭子里,坐在方才八阿哥坐过的地方发呆。
老康这些儿子里,锡若对八阿哥的感觉最是复杂难言。十四阿哥和四阿哥好说,情理各占了一边儿,对十三阿哥则更容易分清些,就是一种纯粹的知己和欣赏之感,只有这个Mr。 Eight胤禩,一时间让锡若觉得心机深不可测,一时间又让锡若觉得他心思敏感细腻,对人也有种发自内心的体贴,这么多年看下来,恐怕也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譬如以四阿哥的个性,也是一样的深沉敏锐,也有他独特的表示关心的方式,却从来都学不来八阿哥的这份体贴周到;而自己最熟悉的十四阿哥胤祯,大小事上更是没有八阿哥的那份细致思量。这样的一个人,最后会在和雍正的权力斗争当中落败,只怕也不全是偶然……
锡若闷头苦想了一阵,只觉得脑袋发疼,便站起身来往八阿哥为自己安排的卧房里走。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他心里不禁又是百感交集,也不脱外衣,只胡乱地在床上窝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锡若不等八阿哥起床,就自己悄悄地辞出了八贝勒府,骑上马仍旧回了紫禁城。他有老康给的腰牌,所以很顺利就进了紫禁城的大门,心里却不禁自嘲道,以往总嫌故宫门票贵,如今可算是捞着一张常年有效的免费门票了。
锡若一晚上没回宫,也不敢张扬,偷偷摸摸地就回到了乾清宫的庑房里,不想七喜一瞥见他,就脸色焦灼地跑了过了过来问道:“大人怎么一夜未归?让奴才简直急得发疯!”
顶风作案
锡若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皇上找我?”
七喜点点头说道:“昨天傍晚的时候,皇上忽然想找人下棋,就问起大人来了。奴才不敢说出大人的去向,就只说大人下午就有事出门去了。结果后来皇上不知道听谁说起,知道大人是去了八爷府上,似乎就不太高兴。后来大学士张玉书家的来说他家老爷病重,不知怎么被听皇上到了,连忙派了太医院的医正去诊视。万岁爷听完太医回禀的张中堂病情,心情似乎益发地不好,晚膳的时候还摔了一个碗。”
锡若听七喜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老康只是心绪不太好,问题应该不大,就笑着谢过了七喜。想了想,他仍旧回屋里换上了一等侍卫的官服,又估摸着老康这会儿应该洗漱完毕了,才又开门往乾清宫里走。
果然老康一看见锡若,就瞪了他一眼说道:“又是穿的这一身儿!”
锡若笑嘻嘻地看着七喜把一碗奶子敬到老康手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侍卫帽檐说道:“奴才是觉得,穿着一身二品大员的官服,老在皇上身边儿转悠着不合适。”
“哦?怎么不合适了?”老康呷了一口奶子以后,放下小碗问道。
锡若咂了咂嘴说道:“有句俗话叫‘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嘛。奴才承蒙皇上错爱,借了这身理藩院侍郎的官服给我办理外藩事务时专用,原该坐在衙门里办公,只是因为奴才不愿离了皇上跟前儿,所以才一直赖在乾清宫里当差。如果再穿上那身侍郎的行头,那群侍卫弟兄们当面儿虽然不说,背地里肯定要骂奴才招摇的。”
老康先开始还露出一丝笑意听锡若辨析缘由,听到后来却沉了脸色,问道:“你既然行事如此小心,为何还在这样的时候去登八阿哥的门,还在他那里留宿了一整晚!朕三令五申,皇子不得结交大臣,大臣也不得攀附皇子,各拥派系。你顶风作案,到底有没有把朕的话听进耳朵里?!”
锡若心里一抖,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这都是奴才的疏忽!因为奴才打小同八爷交好,前几天说错话惹得八爷不愿搭理奴才,又实在不愿意和八爷这么多年的情分就这样生疏了,所以才偷偷地溜出去找了八爷一趟。后来因为八爷同奴才说起造格格府的事情,又说起了小时候的许多趣事儿,一说到兴头上就忘了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这才在八爷府上借宿了一晚上。请皇上责罚!”
锡若心里很清楚。他留宿在八阿哥府上,这件事可大可小。与其等其他人再在老康面前乱捅,不如自己先痛痛快快地招了,省得再往老康那双“龙眼”里揉颗沙子进去。
果然,老康见锡若招得痛快,怒气便去了几分,叫他起身了以后,又问道:“我还听说昨天十阿哥差点在街上打了你?”
锡若心里琢磨了一下,又回道:“回皇上,昨天十爷确实说过要打奴才的气话,那都是因为奴才惹得八爷生气,他们兄弟情深,十爷才要发作奴才的,而且也被八爷拦了下来,并没有真的动手。”
老康却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兄弟情深!”
锡若听得一惊,便静立在一旁不敢作声。好在这时李德全又进来问奉皇太后到热河避暑的事情,锡若见老康没有别的话,就赶紧辞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想道,“这一家子还真都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哪。以前还以为只有从小被宠大的十四是这样的,如今看来,这问题还是有遗传因素在里头的。难道自己以前还真错怪了十四?……”
刚想到这里,锡若背上就挨了狠狠的一记。他情不自禁地“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回过身就看见一张横眉竖目的脸。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