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十年,等着张姿寿终正寝了,来与她相见。
谢茂有些好笑,又忍不住问:“您也知道他年轻。若这几十年里又娶妻生子……”
太后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转头就看见衣飞石微微摇头,她便知道谢茂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她仍旧好好思索了这个问题,说:“他若是娶妻生子,那我就问问他,是跟我一起,还是跟他妻室一起去轮回吧?”
“我前半辈子只心爱一人,求不得白首鸳盟,也想过来世再见。后来与他在一起,他毕竟比我小些,我总要比他死得早些,也不能相伴白头。你看我也说不好这辈子归宿在何处,我既然死了,他见到能陪他下半辈子的人,临了改了主意,我也能体谅。”太后说。
她握住谢茂的手,又拉住衣飞石的手,将二人交叠一处,说:“茂儿,飞石,你们相识于少年,一辈子君臣相得,如今看来也是善始善终,当了神仙也仍在一处。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做神仙多少年,就是在谢朝这段时光也是不容易的。我读史也读人,似你们这等交好心爱,前所未见,又何等艰难?便珍惜吧,也不必拿你们的例子去丈量他人。”
谢茂与衣飞石都颇觉唏嘘。
若说太后付出的感情不真挚么?她为了替孝烈皇帝复仇,孤身深宫用尽了城府心血。及至后来与张姿相恋,也算是情真意切。可是,再真挚的感情,也得天意成全。
正如太后所说,似他们这样相识相伴相恋,怎么也拆不散的感情,何其艰难?
“儿子明白。”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以后都不会放开他。”
衣飞石觉得被谢茂握住的指根处,两枚婚戒微微有点硌。
“我去给您把沭阳公带来。”谢茂将手一挥,全方位投影再次开启。
镜头直接对准了沭阳公张姿。太后毫无心理准备,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在长信宫咽气,看着张姿神色冷静地报丧、守丧,谢茂和衣飞石都悲痛都比张姿真实许多。然而,她也只是静静看着。
张姿是个非常古板的性格,平时没什么消遣,太后死了,皇帝准许他十二个时辰待在奉安宫,他就一直在奉安宫陪着,什么也不做,甚至都不会哀哭。
直到谢范闯进来,质问张姿为什么还没有死,和张姿打了一架,太后眼中才有了一丝动容。
太后是不许殉葬的。在她执掌的后宫中,已经有三十年未闻殉死之事,这是她的德政。
谢范问张姿为何没死时,张姿给出的冷淡反应,就让太后知道不好了。她了解这个比她年轻许多的小朋友,如果他不打算殉死,他会和谢范解释原因,为什么不殉死。可是,他没有解释。
果然,谢茂下旨将她安厝旗山陵之前,张姿就禁绝了饮食,准备殉死了。
“你要……”太后看着张姿不饮不食,不自觉地抓紧谢茂的袖子,“看好了时机。他若要震断心脉,一瞬间就够了,外人看不出来……”
“我和小衣都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自尽。”谢茂安抚道。
太后眼角有泪水滑落:“我不许他殉的。”
衣飞石告诉她:“想来在公爷心中,若没有了娘娘,他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
太后才擦去一滴泪水,突然听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愕然回头看着谢茂,又再看衣飞石:“你……”也替皇帝殉了?!
衣飞石轻声道:“娘娘与公爷的这段感情也极珍贵,娘娘值得,公爷也值得。”
太后捧住他的脸,哭道:“傻孩子。”
她哭的哪里是衣飞石,分明是准备好了即将为她殉死的张姿。
衣飞石殉死本就是谢茂绝不能碰触的痛处,被太后哭了一声,谢茂就显出了几分不耐,你要哭抱着你小情人哭去,拉扯小衣做什么?也懒得慢慢给太后看转播,时间轴一拖,把即将自尽的张姿抓了出来,照例塞了个傀儡搪塞过去。
张姿刚被抓出来,人还是懵逼的,就看见太后捧着衣飞石的脸哭……
“娘娘?!”张姿很麻利地把衣飞石从太后手里“解救”出来,将太后上下打量许久,“臣这是在做梦么?臣……已经死了么?”
那边太后跟张姿解释情况,谢茂把衣飞石拖了过来,擦去他脸上的湿润:“都哭你脸上了。”
衣飞石哭笑不得:“娘娘有些激动。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等着,我先去给你把琉璃带来……”谢茂回拨时间轴,时间倏地回到衣琉璃死亡之前。
衣飞石轻轻拦住他欲抓的手:“若将她从前带走,会影响后边的时间线么?”
“没有衣琉璃,也有张琉璃,李琉璃。”谢茂指尖轻旋,时间又往前拨了两年,“我将她未嫁之前带来。”
“请等一等。”衣飞石改了主意,“她一生皆听父兄安排,从未能自主。我希望有一个未嫁入裴家、未受辱被杀的妹妹,她就要被带出来充作安慰我的工具,她曾经真实遭受过的一切又算什么呢?先生,还请您将即将死去的她带出来,问问她的意见。”
若是刚到新古时代的衣飞石,绝对说不出来这一番话。
封建大家长总希望女眷纯真无知,一辈子宛如温室花朵,出嫁之前由父兄保护,出嫁之后则由丈夫儿子保护,纯洁无辜。可衣琉璃是将门虎女啊!她承受了痛苦,就该得到应有的坚强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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