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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2页)

“举枪——!”锄奸科长发出了第二道嘹亮的口令。就在子弹即将射出枪膛的那一刻,身着重孝的翡翠甩开警戒的战士,抱着一捧野菊花,如同仙女下凡,披着灿烂的云霞翩翩而来。她迎着丈夫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到詹孝廉的近前。

即使在酷刑审讯之下,在蒙受巨大冤屈的时候,詹孝廉也没落过一滴眼泪,而当他看见翡翠的那一瞬间却热泪盈眶了。詹孝廉用模糊的目光迎接着妻子,静静地看着她怀里抱着的花朵。翡翠靠扑上前抚摸着丈夫满是胡须极度瘦削的面颊,最后紧紧抱着丈夫像蛇一样盘住。詹孝廉俯下脸,用他干裂的嘴唇深情地在翡翠的额头上亲吻着,翡翠怀里的野花纷纷散落在脚下……

围观的人都难过地低下头,那些死刑犯更是早已热泪盈眶,有几个干脆哭出了声。锄奸科长咳嗽一声,坚定地说:“拉开她,执行枪决!”

二人被强行分开,詹孝廉眼含热泪,脸上却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听到锄奸科长的喝喊,他收拢了充满温情泪水莹莹的目光,高昂起头颅冷峻地注视着对面黑洞洞的枪口,从头到尾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十四个。

五里桥镇在落日的余晖中鸡犬相闻,炊烟袅袅,一片宁静景象。詹孝廉久久凝视着远方,最后将坚定的目光定格在东边那片被夕阳的回光染成了金黄色的山峰上。猛然间,他又看到了那只亲切苍鹰,看着它披着霞光盘旋在山峦之上的身姿,詹孝廉百感交集……倏忽间,那只雄浑的苍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锄奸科长早被大个子副连长那阵狂笑给激怒了,对詹孝廉的表现更为不满,骂了一句:“狗东西,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猖狂!”

一排刺耳的枪声惊得黑松林中一群灰喜鹊骤然而起,“呷呷”惊叫着盲目地朝远处飞去……

一发高速旋转的子弹打进詹孝廉嘴里,詹孝廉向前迈了一步,用左手捂住脸,跪倒了。詹孝廉用右手拄着地,却没能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使身子弯成了一个半圆形,从嘴里吐出几颗被血染黑的牙齿,甜蜜地咂巴着嘴唇,冲着朝自己开枪的那个小战士望了一眼,他像是要努力使脊背挺起来,脑袋却扎进了荒草里。

小战士被吓呆了,锄奸科长夺过步枪将他搡了个趔趄,拉开枪栓,一只弹壳从枪膛里飞出来在地上跳了一下,冒着青烟滚到草丛里。锄奸科长推上子弹,跨上前去又给詹孝廉补了一枪。詹孝廉触电般地抽搐着,身子侧翻了一下,像一只睡着的离散的鸟儿,把脑袋别到肩膀底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属于詹孝廉的时间在1947年9月24日16时50分永远停止了……

被执行枪决的十四个死刑犯当中,詹孝廉是职务最高,也是年纪最轻的——罪名是破坏土改。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热土 37

土地改革,是决定中国农民命运的一道重要的分水岭。土改前,农民没有土地,他们只能为甲粮户做长工或为乙东家做佃农,遇到灾年走投无路之时,只能被迫去吃粮当兵甚至落草为寇,经过土改,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生活上一旦得到了基本保证,心理上便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中国农民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就在詹孝廉给东北局起草报告的那一年,东荒地完成了第一次土地改革。随着暴风骤雨般的土改运动,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崭新的社会制度,给人们带来了迷一般的希望和崭新的生活内容。农民们尽管识字的不多,但都能准确地辨别出那些钉在土地上的白色木桩上,用墨汁书写的名字。

土地,犹如农民的灵魂,土改,把粮户的土地分给了无地的贫农,这些在地里滚过来的农民多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啊,他们捧着人民政府颁发的土地证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他们感谢共产党,感谢人民政府,从内心里深情地喊出了“共产党万岁!”“民主政府万岁!”可是,好景不长,由于重新产生了阶级分化,少数人又变成了富农,导致一部分农民重新破产变成贫雇农,在1951年9月召开的第一次农业互助合作会议上,中央通过了《关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中国开始了互助合作运动。

互助合作化运动,使成千上万的农民刚刚到手的土地又要被集中起来,他们尽管感到迷茫和困惑,可社会主义康庄大道的美景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们纷纷响应国家号召加入互助合作组织。至此,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犹如一出黑色的滑稽戏倏然落下了大幕,这出悲喜戏透着一股强烈的讽刺意味,更像是一场骗局。打着“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的旗号,用血腥暴力的手段无偿剥夺了地主富农的土地,让几万万原本没有土地的中国农民欢天喜地一番,绕了一大圈儿,最后竟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土地兼并和大集中,憨厚的农民像狗咬了个猪吹脬,到头来却白白欢喜了一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古老寓言,首次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

有道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近百年来,乌白两家如同太极阴阳调整着东荒地的平衡。驼龙血洗东荒,制造了东荒地甲子惨案,乌老太爷含愤而终,乌家先行败落,经过土改白家也跟着败了,东荒地固有的格式被彻底打破。

乌家的败落,催生出来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乌常荣的儿子,乌四郎倌儿。东荒地的老百姓经常用一句口头语来形容乌四郎倌儿父子:根不正,梢不正,结个葫芦歪歪腚。

乌老太爷死后不久,乌常懋哥几个便把家分了,分家后乌家哥几个都断绝了跟乌常荣这枝来往。四郎倌儿一副天生的闲人骨头,整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简直就是一个人嫌狗臭的屎盆子。没出几年,分到他们娘俩名下的田产房宅大部分被他输掉了,他妈被活活气死,剩下四郎倌儿一个人更没了收管,只身住进一间废弃的土屋里。

四郎倌儿住的屋子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屋里光线暗淡,大白天也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形。屋里有半铺土炕,炕上放着一张瘸腿的小饭桌,一床粗布破棉被,油渍麻花地看不出本色,棉花套子滚成了一个一个的疙瘩。炕上跳蚤成球,每次他光着身子钻进被窝儿,都会听到兴奋的跳蚤撞击他的皮肤和被子啪啪作响。爱开玩笑的人编笑话嘲笑他,说:某年除夕,一对饥寒交迫的老鼠去给他“拜年”,转了一圈儿,临了连一粒粮食也没看见,结果这对鼠夫妻只好含着眼泪走了。所以,他家根本没人去更不用上锁,只要在风门上象征性的别一根草棍就行,回来时扒拉开就可以进屋。

四郎倌儿昼伏夜出,白天装病躺在炕上蒙头大睡,待太阳落山了他才来精神,四处寻赌耍钱,不到后半夜决不回家。每次回家,掰一根葵花秆点着当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哼哼着小曲儿,招来一路狗咬,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外面的喧腾世界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梦,后来架起的广播喇叭,就把四郎倌儿吵得不能安生了。“农业合作社是我们的幸福家园……”这个清脆圆润的学生腔儿出自耿红柳的嗓子。四郎倌儿卷曲着身子捂着耳朵,用最淫亵的语言把耿红柳和她的母亲、奶奶、祖宗十八辈甚至五服之外的女性逐个问候了一个遍。这小子就是这么牲口,他问候的许多女性大部分姓乌,跟他有着亲疏不等的血缘关系,可他不管这一套。他有他为人处世的原则:谁搅扰他的美梦,他就对谁不客气……很明显,从那时起,四郎倌儿白天就无法安睡了。他的生活规律被打乱,以往这会儿他还在梦里,现在被大喇叭吵醒,他的肚皮提前咕噜咕噜叫起来,这让他很苦恼。

四郎倌儿的人生信条是,吃了今日就不去管明日,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虚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真实的,所以,这个月补助的救济粮,又不例外地被他换成挂面和鸡蛋改善了生活,余下的一捧粮食换来的几吊小钱儿早就被他输光了。四郞倌儿知道,这个时候去找村长耿玉崑想办法只能白遭一顿数落。有心上山刨些草药卖给供销社,林子又热,山路陡滑,小蠓虫还直想往眼里钻,迷眼睛不说还辣得淌眼泪,再说,刨回家又洗又晒,还要受供销社那些龟儿子压等压价的闲气,到头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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