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命你迅速挑选精锐化妆成老百姓向通化集结,与满洲国皇帝会合,护送陛下及皇室并大臣安全离开临时国都,经奉天赴大日本国。若有不服从命令之官兵,无论其职务高低,杀无赦!
康德十二年七月八日
秦彦三郎 手令
捧着秦彦三郎这道杀气腾腾的手谕,佟凤山双手颤抖得难以控制。他的颤抖,绝非是因为这道手谕暗含杀机,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八&;#8226;一五”日本天皇宣布投降,佟凤山大有世界末日之感。他既不想成为共产党的战俘,也不想向国民党投降。像他这样的汉奸,落到谁手里下场都好不了,结果只能是一个字——死。脚上的泡都是自个儿走的,可老婆孩子跟着吃瓜落儿,她们招谁惹谁啦?特别是一想到婶娘也要受他牵连,佟凤山就直冒白毛儿汗,就在他走投无路之际,日本人的再次重用令他又看到了一线生机。思来想去,要想逃过此次劫难,还得倚靠日本人,只要日本人不抛弃他,他就有救。所以,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像个患了帕金森氏症的病人。
佐前是个“中国通”。中日两国交战之前,佐前智信在东京大学中国历史和中国哲学部担任助理教授,对中国文化和中国历史都颇有研究,也很善于发现中国人的弱点,特别是像佟凤山这样的中国人的弱点。看到佟凤山的手不停地颤抖,故作关切地问:“佟团长,您没事吧?”
佟凤山故作镇静地说:“没事,我只是有点儿激动。”
佐前的中国话说得非常流利,而且带着明显的东北口音:“佟团长,秦彦将军的手谕您看到了,您明白那上面的意思吗?”佐前尽量保持平和的语调,为的是不给佟凤山过多压力。
不等佟凤山答话,佐前又进一步解释说:“天皇陛下已经颁布了《停战诏书》,用中国政府的话说,八年抗战已经结束了。溥仪皇帝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皇军虽已战败,但我们不能弃朋友于不顾。关东军司令部为此制定了周密计划,准备把溥仪先生护送到本土去。秦彦中将委托我,把协助护卫皇帝陛下的神圣使命赋予佟凤山团长,这不仅是将军对佟团长的信任,也是天皇陛下对您的信任。秦彦将军表示,待事成之后,他亲自介绍您加入大日本帝国的国籍,并会妥善安排贵宝眷的生活……遗憾的是,我不能给您太多的帮助——按照雅尔塔协定,我必须率领我的部队向就近的中俄军队投降。”
裕仁天皇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后,侵华日军为了掩盖战争罪行,将大量生物和化学武器掩埋于地下或弃之于江河湖泊之中,关东军选择了敦化哈尔巴岭为最大的生化武器藏匿点。佐前智信接到的这道手谕,正是秦彦三郎命令他率领部队,开往哈尔巴岭秘密军械仓库,协助那里的守军看押“勤劳奉仕”队转移和藏匿来不及销毁的生化武器,然后再秘密处决这些知情的中国劳工,只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佟凤山。
按照国际公约,战败国侨民无法被列入战犯或者汉奸加以逮捕和审讯,中国政府便无权追究日本公民在战争中的责任,只能遣返回国,所以,许多大汉奸纷纷挖空心思想加入日本国籍逃避法办,这些人要么是社会名流,要么是对日本人有较大贡献,最重要的是,要有个有身份的日本人帮忙才行,可这三样儿佟凤山一样儿都不沾边儿,他做梦都不敢想天上会掉馅饼,而且这个馅饼正砸在他怀里。
佟凤山现在好比是一个快被饿死的乞丐,都快被饿死了还管是什么馅吗?佐前这番话对他太有诱惑力了,顷刻之间把笼罩在他心头上的愁云惨雾一扫而光。他更像个垂危的病人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感到心头为之一振,可转念又感到了某种难以预料的巨大危险在等着他。佟凤山正襟危坐,有点老谋深算的样子。为了使双手不再颤抖,他紧紧握住腰间的武装带,盯着摊开在桌子上的那道手谕,一时没作任何表示。
佐前智信目不转睛地看着佟凤山油光光的圆脸,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敏锐的眼睛,见佟凤山盯着报文半晌没有说话,佐前不敢确定这个###人还肯不肯再为他们卖命。
佐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国家和民族对于他来说只不过就是一个虚幻的概念而已,有谁会为一个虚幻的东西去卖命呢?
佟凤山扯开风纪扣,抓起桌子上的电报折起来揣进贴胸的口袋,摘下大檐帽用手绢擦了擦额头又擦了擦发红的眼睛,立正站好:“感谢皇军对佟某的信任,我和我的部下愿为天皇陛下再效犬马之劳……”
佐前智信打心里瞧不起像佟凤山这样的###败类。在他眼里,一个连自己国家都能背叛的人还不如一条狗。他并不指望这种苟且偷生之人能为天皇效什么犬马之劳,但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他不能违抗。见佟凤山接受了任务,佐前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平稳,遂做出激动状,上前抱住佟凤山:“哦,这太好啦!佟团长不愧为大日本帝国的忠实朋友。有您这句话,我也好向将军交差啦。谢谢!谢谢啦!您即将完成的这个使命将会被写进历史。”说罢,给佟凤山鞠了一躬。
近几个月来,詹孝廉密切关注着时局的变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通过2瓦电台偷听中央通讯社和新华社的广播。源源不断传来的太平洋战场盟军胜利和苏军出兵远东,美国人在广岛、长崎扔下原子弹的消息令他激动得彻夜难眠。这些消息足以说明,日本投降指日可待了。
詹孝廉守着电台,兴奋和忧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许多事缠结在一起,弄得他十分烦躁——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再犯糊涂。
在日本人占领东北这十四年里,他们这些边缘人过着“三姓家奴”遭人唾骂的日子。世人皆言吕奉先卖主求荣,三姓家奴,可他们根本没法跟吕布相比。说难听点儿他们跟妓女差不多,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到最后也没个正当香主。有一首宣传抗战的歌曲,像根鱼刺一样嵌在他的咽喉里。歌里唱道:“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有良心的男儿为什么当伪军?”他时常难过,这首歌分明是骂当了伪军的男人连狗都不如,他做梦都盼望这种连狗都不如的日子能早点结束。
詹孝廉是个遇事很有主见的人,他不像佟凤山那么耽于幻想。这些年,保安团和日本守备队罅隙甚深,他们在日本人身上吃的亏太多啦。自从当上皇协军,他们的脑袋就像熟透的香瓜,谁想摘谁就摘。不光是抗日民主政府的“锄奸队”和抗联给他们记着生死簿,就是在“太君”面前他们也不得烟儿抽,日本人根本就不拿他们这些“二皇军”当回事,打起仗来,不管是打头阵还是压后阵都是最危险的,稍有懈怠或流露出不满情绪,脑袋也可能被太君摘走……正当他满怀复杂心情,迎接这一历史时刻到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佟凤山和佐前智信在秘密地作着一桩肮脏的交易。在他看来,佟凤山简直就是在掘自家的祖坟——溥仪不要祖宗,佟凤山不要祖宗,他詹孝廉可不能不要。他清醒地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吃罢午饭,詹孝廉把二营长叫到自己房间,拉上半截白布窗帘,随手递给他一棵“美伞”牌香烟,也给自己点着一棵。两个人从不拐弯抹角,总是怎么想就怎么说。
詹孝廉深深吸了一口烟,问二营长:“上午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二营长忧心忡忡的说:“嗯,听说了!”
詹孝廉问他:“你怎么看?”二营长说:“我一直纳闷,一时怕说不好。”
詹孝廉也满脑子疑问:“你想过没有,满洲国都垮台了,他们为啥非要把溥仪整日本国去?”二营长说:“说的是啊,满洲国都没了,留个傀儡皇帝有屁用?依我看,小鬼子肯定没揣啥好肠子。”见詹孝廉没说话,二营长问:“你说,这小鬼子是不是在哄康德皇帝玩儿呢?等半路上干掉他,也好让他高高兴兴地去见他们的老祖宗。这么重要的证人,咋会留给战后军事法庭?”
詹孝廉说:“我也怀疑小日本儿跟老毛子在幕后作着某种交易。表面上看是哥们儿够意思,要把溥仪保护起来,实际上极有可能要把他作为一个砝码——明摆着,奉天城已被苏军占领,却还要冒险在那落一下,为啥不经朝鲜飞日本呢?谁的脑袋都不是尿壶……”
詹孝廉同时还意识到,即使日本人没跟他们玩什么把戏,可眼下到处都是国军、###还有苏联红军,而要他们护送的这个爱新觉罗&;#8226;溥仪是最大的卖国贼,不管落到谁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要是被老百姓给逮住就更惨了,非被生剥活吃了不可……这些推断和疑问,最终都落到了一个可怕的点上:如果他们跟着去蹚了这趟混水,极难逃脱为溥仪殉葬的厄运。
而此时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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