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公公连忙打圆场,“崔二郎,胡说什么呢!瞧你把陛下气的!”
崔晋庭飞快睃了官家一眼,爬起来乖乖跪好,低头流泪,不再言语。
陈公公把官家付到一旁的青石上坐下,“陛下您消消气,二郎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官家望着跪在面前不停抹泪的崔晋庭,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上次被打成了那样,都不曾掉一滴眼泪,今日却……“行了,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成何体统。”
崔晋庭爬了起来,转个身去了溪边,蹲下身去用溪水洗了把脸,好歹把眼泪止住了。然后转回官家面前乖乖站好。
官家稳了稳心神,“你去把那名老者悄悄地接进宫来。朕要当面听听他哭什么。”
官家又对吴公公道,“你与他同去,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
吴公公连忙称是。
待两人带着车马赶到了东市,只见肖蘩易一身破落青衫,手里拉着一柄奚琴,悲凉之音不绝于耳。许多人聚集在他身边,有人流泪,有人叹息,却无人敢大声的说一句。
吴公公眼见,看到了几个御史台的便衣。他摁住了崔晋庭,只让随行的便衣兵士前去请了肖蘩易上车。随即驾车离去。
宫中的痛哭自然只有三人知晓,但东市的恸哭围观者足有百千人。可是隔日御史台仍未上报。于是负责巡查东市、查访民情的御史还未从阮家那里得到赏赐,便领了一份圣旨,被一路贬往岭南去了。
没两天,殿中议事,官家当着众臣的面,突然问了阮相一句,“不知太师身体如何?”
阮相自然是说亲爹这个不行,那个很弱,都是昔年为了朝廷操劳累积下来的沉疴。
官家甚是关切,朝廷岂能亏待功臣啊,来,御医随着阮相同去,务必等太师康健再回。至于阮相,自然是回去侍疾,等到太师康健了再回来,放心,朕准假的。
阮相一头雾水,官家这是怎么了?不过既然是官家“恩旨”,那他也松快两日,奉旨孝顺老子去也。
阮太师与阮相理所当然的缺席了这个月的大朝会。就在百官们等待着那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时,突然有侍御史知杂事跳出来,向官家请罪。
嗯?百官顿时就懵了。御史台本来就是个四处打人小报告的讨厌鬼,可这讨厌鬼居然自己告自己一状,这是怎么了,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侍御史知杂事姓善,名言嘉。此人人如其名,一张利口,好生厉害,给自己部门挑错也毫不留情。
先从东市有人恸哭时弊,御史知情不报开始,将整个御史台骂了个狗血喷头。
众人还没从他这种疯狂的自杀式行为回过神来。善言嘉就犀利地支出御史台问题的根本出在哪里,问题就出在御史中丞的任命不是由官家决定的,而是有丞相决定的。朝廷之口舌不是把持在天子手里,而是把持在官员手里。胳膊拗不过大腿,嘴巴再犀利,也得脖子决定它朝哪儿喷啊。
所以,御史台的一把手指任“当出圣意”。不应该有阮丞相决定人选,应当有官家您说了算才是。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纷纷想挑着大拇指道一声,“小子好胆!”
但现任的御史中丞脸色可就没这么好看了!他可是阮太师挑出来的,要不是他在御史台压着,阮家怎么可能这么消停。
他自然要出来申辩一番的。
善言嘉冷哼一声,就说了两件事。
第一,为保证御史有效地监察百官及防范朋党弊端,首先就得避嫌,请问,您家大姑爷好像就姓阮吧!
第二,您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好,请问,数日之前有人在东市痛苦阮党误国,请问御史台为何隐匿不报?别说您不知道啊,围观者数以千计,这些日子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这件事。您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您老也好意思说这个御史中丞您能胜任?
御史中丞被他问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
官家冷冷地看着他,“爱卿还有何申辩?”
御史中丞勉强辩解,“那些道听途说,岂能贻误圣听!”
善言嘉都不用皇帝开口,直接怼了过去,“中丞大人难道不知道御史可以风闻奏事?”
谏官可以根据道听途说来参奏大臣,就算错了,也无罪。
御史中丞伏地无言。
官家叹了一声,“天下之兴,始于台谏,御史中丞,关乎紧要,选拔任命,必由中旨,此事当立为定制。”
他这一句话,便把阮太师经营了几十年的半壁江山划拉挖出了一大块。盾被砍破了,矛也没有了。
阮党顿时都傻眼了。要是阮太师和阮相在此,还好争辩一二,可是他们其他人出来跟官家说,官家啊,不行啊,你这样做侵犯了阮太师的利益啊。他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官家轻描淡写地嘱咐,各方可推荐合适人选。说完便退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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