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庭进了枢密院任副都承旨,新官上任,自然有许多的讲究。
更何况枢密院的院使马方平与阮家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枢密院虽曰掌兵,双方事务常有交错重叠,马方平未尝不眼馋宰相之事。如今平添了崔晋庭这一员反阮先锋,马方平这种浑身长满了千八百个心眼的人,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崔晋庭到任的第一日,马方平便把他单独拎去喝茶,明言了那些边防、地方的事务他一概可以先不管,先把【在京房】这边的事情熟悉起来。在京房乃是枢密院下十二房之一,京中兵力、以及川陕路、福建路都归在京房管辖。
崔晋庭本来就是三衙出来的,对于京中兵力并不陌生。马方平这种安排,无疑就差拍桌子说,你先别管其他的,搂起袖子把阮家摁死才是当务之急!
崔晋庭不管马方平的长远谋划是什么,但就目前来说,马方平这么大力支持,无疑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一拍即合,马方平待他比待亲儿子都无微不至,方便之门开得不要太顺畅。
枢密院里面的人怎会看不出这风向,纷纷给与崔晋庭示好,便是下了值,也是宴请不断。
崔晋庭不能全部都去,但是也不能全都推了,少不得应酬一二。
这一日,几位品阶跟崔晋庭差不多的同僚,一同请崔晋庭喝酒。崔晋庭推拖不得,只好去了。
武将们喝酒,自然少不了热闹。但是去花楼什么的,搞不好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这些人便去了个常去的园子,又让人喊了落英坊的姑娘们过来作陪。
落英坊的姑娘一听有崔晋庭在,恨不能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昔年,人人视他为京中浪荡子时,便有不少小姐、姑娘们芳心暗许。连阮元菡都曾求到皇后那里去,只为能跟他走近些。更何况如今他官运亨通,前途无量。这些日子,他要纳妾的风声还没平定呢,而王夫人血淋淋的教训还未传开。跃跃欲试的人自然不少。
枢密院众人还未坐定,落英坊的姑娘们便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褙子,风情万种地入了席。美目流转间,看得全是崔晋庭。
有位李姓同僚就调笑,“你们谁若是能让崔大人点头,赎身的钱我替崔大人出。”时人常互赠美妾歌伎,这种事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崔晋庭呵呵笑,“不敢不敢。”
李大人故意问,“崔大人,美人恩重,你这不敢是几个意思啊?”
崔晋庭笑,“我心里只有我夫人一个,万万舍不得她有一丁点的伤心。此等艳福,不敢消受。”
众人哄堂大笑,只当他说笑,“真的假的,你要是不敢领回去。我们替你送回府上,弟妹必然不好推辞。”
崔晋庭假装抹了一把冷汗,“千万别。我以前的那些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夫人不嫌我落魄,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嫁给我。她待我如此情深义重,我心里十分爱重她,如何舍得她伤心。她眉头便是皱一下,我这心里便如千刀万剐一般。”
李大人笑话他,“崔大人,你莫不是惧内!”
“正是,正是!病情甚重,无药可医。”崔晋庭可不在乎面子,而且把话说开,也省得众人日后给他添乱。
头一回有人将怕老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而且众人瞧他那神态,非但没有忐忑,甚至还引以为豪的样子。顿时嘘声四起。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落英坊的姑娘们少不得伤怀,半真半假的闹着要罚崔晋庭喝酒。
崔晋庭会给同僚们面子,但哪里会在乎她们说什么。哈哈两声,只当没听见,岔开了话题。
同僚们倒也知趣,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席间推杯换盏,十分热闹,崔晋庭喝多了,起身出去更衣。落英坊的一个叫小燕的姑娘便悄悄尾随而去,刻意守在了崔晋庭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瞧准了机会,哎吆一声,就冲着崔晋庭的胸口摔了过去。
崔晋庭脚下一滑,完美地避过。让小燕摔了个结结实实。
原本的乳燕投怀变成平沙落雁,小燕姑娘摔得胯都快碎了,一双美目盈盈含泪,一点儿都不掺假。“崔大人好生的狠心。”她抬起一只手臂,伸向崔晋庭的方向,“奴都摔成这样了,大人还不可怜人家。”
崔晋庭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懒得废话,抬脚就走。
小燕顾不上狼狈,直接扑过去抱着了崔晋庭的大腿,“大人,大人难道都不记得奴家了吗?以前,我还是紫苑姐姐身边的丫鬟,那时便对大人倾慕不已。奴知道大人对夫人情根深种,正如奴对大人一样。奴不奢望名分,也不会打扰夫人,只盼望能有机会伺候大人……”
崔晋庭冷冷一笑,低下头去看她。
小燕姑娘哀怨而深情的表演还没开始,就被崔晋庭眼中的杀意给吓得浑身僵硬。小燕姑娘直觉不妙,立刻放开了双手。
崔晋庭抬起头,看向前方,冷冷地道,“以后再有这样心怀不轨的人,直接送去边境吧。”
小燕原以为空无一人的廊柱后面转出一个护卫来,恭谨地抱拳称是。
小燕吓得连连往后缩退。
崔晋庭懒得理她,径直走了。那个护卫沉默地退回了廊柱后面,不见了踪迹。
小燕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道阿弥陀佛,好歹把郡主让她做的事情给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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