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摇头,“公子放心,因为不知道伤了公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所以我们没敢去城中医馆。只是用了一些此地能寻到的草药,药效有限,还请公子稍作忍耐,安心休养。”
这个女子比他想的还要心思缜密,而且言语温和,不卑不亢,崔晋庭虽然心中警惕,但也很难生出恶感。
瑶华倒是不介意他在想什么,反正只要这个人能活下去,她也就问心无愧了。她端来了汤药,喂崔晋庭服下。不一会儿,崔晋庭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崔晋庭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是一个中年男子了,想必就是那位女子口中的家仆了。这位家仆沉默寡言,让他的所有试探都无用。崔晋庭不再白费口舌,索性闭目养伤,争取早日能行动自由。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伤势渐渐痊愈,可是仍然全身乏力,从屋内走到院子中晒太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崔晋庭不知何处出了问题,心中不由得很是不安。
不过,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他也明白过来,这对姐弟对他确实没有什么不利的念头。那个女子虽然衣衫简朴,可气质实在不像乡下村姑,每日忙里忙外,可她弟弟读书时但凡有误,她立刻就能纠正出来。那些经典诗文,她说得头头是道,可见确实文墨扎实,比京中那些只知道吟些风花雪月的世家小姐们高明出不知多少。
崔晋庭没有再针对她,每日只出来晒晒太阳,按时吃药用饭,只希望能早日康复。又过了几日,那家仆对他说,“公子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还需时日滋补休养,公子也莫要心急才是。”
崔晋庭皱眉看着自己的伤疤,心中不解,难不成是那些追杀自己的人用了毒不成,要不然怎么伤口都好了,人却还是没有力气。
这天傍晚,崔晋庭勉力支撑,也跟她们一起坐在农家的院子里吃晚饭。
见他强撑着,和瑶华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笑意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晚餐有野鸡菌菇汤,野苔菜炒鸡蛋,红烧河鱼,菜色简单分量很足,只是所盛的都是农家日常所用锅碗,跟崔晋庭在京中惯见的世家行事完全不同。可是不知为何,崔晋庭的胃口却极好,足足喝了三大碗的鸡汤。
晚间临睡前,那家仆又端给他一碗野山药煮鸡蛋的甜汤。那汤碗里的山药有粗有细,鸡蛋也煮得很随意,蛋白飞得没剩下多少,倒是有些发红的蛋黄格外的诱人。这要是在京中,无论如何,家中仆人也不敢捧到他的面前。崔晋庭没说什么,默默地将整碗都吃完了。然后一夜酣睡,好不舒畅。
第二天天光大亮,崔晋庭被满腹的尿意生生憋醒了,只是耳中却没听到往常院中的动静。崔晋庭心中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喜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气力全部恢复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忙先去解决三急问题,而后便开始琢磨要跟那位女子说什么。
要算账?她到底救过他,而且这半个月,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她将自己照顾地还是极为周到的,自己康复地这么迅速,她功不可没。
可是就这么放过她?崔晋庭眉头微皱,是不是太没面子了?这女子就差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这让他颜面何存?
要不然,吓唬吓唬她,等她求饶的时候,再告诫她一番,免得她以后轻举妄动,再惹麻烦上身。
崔晋庭这么想着,出了房门。
可是整个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后院的几只鸡咕噜咕噜地来回走动。
不对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崔晋庭连忙走到那姐弟居住的房前,伸手敲了敲门,“姑娘可起身了?”
房门应手而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是桌子上有一张纸压在油灯之下。
崔晋庭急急几步上前,取出了那张纸。
上面乃是用烧焦的碳枝写的字:
“公子见信万安。昨日替公子查看伤处,见得公子伤势痊愈,小女子心中不胜欢喜。此半月经历,惊险异常,多有阴差阳错,也有小女子思虑不周的错处,幸得公子宽宏大量,不曾计较,小女子思之仍惭愧非常。如今公子已经痊愈,小女子真心祝公子心想事成,鹏程万里。另,小女子思及自己行事不当,无颜面见公子,故而提前离去。就此拜别。”
崔晋庭差点吐血。他还在这里纠结要如何处理,谁知自己早已经被人家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说什么无颜再见,这半个月也没见她有多少愧色啊。不过就是些漂亮的场面话罢了。他说他怎么昨晚睡得如此深沉,一夜过来什么都没听见,只怕昨晚那碗山药甜汤里迷药之类的东西肯定没少放。
想到这里,崔晋庭忍不住猛地锤了一下桌子。这农家的桌子本来就是农夫自己的手艺,哪里经得住他这个高手的出气,顿时就散了架。
可这一下子就让崔晋庭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他自养伤一来,明明痛感大减,可是一直觉得手足无力,本来他还疑心是那些黑衣人用毒,可是不过一夜之间,他的体力便恢复如初。如今看来,只怕也是这位“惭愧非常”的小女子的慷慨之举。她既然能在甜汤里下药让他昏睡,那么每日在汤药里下点软骨散之类的东西,想来更加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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