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相心中吃惊,但并不觉得陈州汝州的税务一事能泛起多大的风浪来。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自己动手,都是附庸于他的人为他处理好的。便是崔晋庭手里有人证物证,也未必能牵连到他的身上。
但是如果就这么让崔晋庭得意轻松、专心致志地给他找麻烦,阮相心里如何能痛快。“崔大人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些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
崔晋庭一笑,“虽然这些本是相爷应该管的事情,但是相爷日理万机,忙不过来,同朝为臣,我为相爷分忧,相爷不必太感谢。毕竟都是朝廷的事,朝廷的事,当然就是我的事,岂有分内分外之分。”你不就是嘲讽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那我就回你无能。有本事你咬我啊!
阮相冷哼了一声,跟崔晋庭打嘴皮子仗,他也觉得太自降身份,丢人。他转了个话题,“崔大人与犬子同领了平乱的差事,崔大人如今回来了,不知可有犬子的消息?”
其实阮奉之已死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了。
官家授意陈公公漏了消息去了阮皇后那里,阮家自然也就知道了。只是他们迄今还是没弄明白阮奉之到底是怎么死的,跟崔晋庭又有什么关系。当晚随着阮奉之攻城的都是阮奉之最亲信的人,一起都随阮奉之留在陈州了,逃回去的人又有谁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他们也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
崔晋庭十分惊讶,“阮大人没回来吗?当日在陈州外,众目睽睽,阮大人可是带着数千兵马先行回转的,相爷难道没问过那些随行的将士?”
兵部一位叫王治的官员跳出来了,“这正是蹊跷之处,随行的将士没人知道阮大人去了哪里?而崔大人你与阮大人素来不和,是不是你对阮大人做了什么?”
崔晋庭脸一拉,“王大人,我记得出发之前,是你说阮奉之大人久经沙场,有赵子云之神勇,胜诸葛之谋略。而我不过一京都浪荡子,一事无成,只凭着油腔滑调、谄媚奉上,必定一事无成。怎么,现在你倒觉得我能胜任阮大人的奶妈一职,人找不着了还要找我要?”
呸,秋后算账,我等的就是你们这帮子小人。
“你!”王治气得直瞪眼,“崔大人,你莫要扯东扯西的,是不是你心里有鬼?”
崔晋庭站直了腰身,脖子微微后仰,眼睑微合,一副嘲讽的姿态,正待再刺他几句,就听肖蘩易轻咳了一声,“便是御史台,风闻奏事,也得有点拿得出来的东西,而不是像市井妇人,信口开河。王大人,你说崔大人对阮大人做了什么,到底有何凭证呢?”
他要是有证据,说话就不这么客气了。王治恨恨地闭嘴了。
肖蘩易见他不说话了,反而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事启奏。”
官家知道正戏上场了,“讲。”
肖蘩易道,“阮奉之大人率军前往陈州平乱,每日皆有捷报传至朝廷。然臣与陈徽等人核实,阮大人传回的捷报,内容完全与事实不符。伪造战功,欺瞒朝廷,此乃其罪一;在陈州外,崔大人凭旨意命他率军先行回转,然而他却弃数千兵马于不顾,玩忽职守,迄今不知所踪,其罪二;在崔大人收复陈州的当晚,有一伙歹徒企图在城中水源中下迷药,并在半夜时分攻城。崔大人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他们,但是余党行踪诡异,逃离的方向正是阮大人白日离开的方向。此事臣虽不敢妄加揣测,然事有蹊跷,请陛下下旨严查。”
阮相一听坏了。难怪他怎么问都问不出奉之的去向。
肖蘩易的话不难理解,那伙所谓的“歹徒”想必就是阮奉之,他必定是想趁乱找崔晋庭的麻烦,结果被崔晋庭反制。而阮奉之很可能就是因此而被崔晋庭所杀。这等事情,奉之必然做得严密,如何能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既然行踪败露,连奉之都命丧崔晋庭之手,那些知情并跟随崔晋庭前去的人,必然也性命不保。阮相一时间也没有想到那些侥幸逃生的人居然有胆子敢瞒下这些事情,以至于让他失掉了先机。
此事可比税金一事麻烦多了。
阮奉之说是下落不明,很可能如今尸身就在崔晋庭的手里。那还不是崔晋庭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构陷同僚,暗下杀手,这可是重罪!
阮相到底不是家中的妇人,丧子之痛,虽然痛彻心扉。然而有阮安之已经让他体验过一次了,他到底心有成算,做了最糟糕的打算的。“陛下,既然如此,臣也主张彻查此事,还奉之一个清白。”
所有的事情,就怕鸡蛋里挑骨头。既然彻查,他就不信找不出崔晋庭的毛病。此事不到最后,崔晋庭未必有他的胜面大。
官家点点头,“既然阮相也同意,那便由肖蘩易、王治和南安王一同彻查阮奉之一事。另,命户部侍郎孙道佑即刻彻查陈州、汝州赋税一事。兹事体大,干系到国本,若有人胆敢阻扰,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孙道佑听得满头冒汗,也只能连忙出列称是。
官家又道,“晋庭这次差事办得不错。比往日有了许多长进,朕心甚慰。本应赏赐擢升,然此时仍有阮奉之一事尚未了结。待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决议。关于陈州、汝州税务一案,既然是你经手发现,且已经查到了许多线索,便由你协助孙道佑彻查。”
“啊!”崔晋庭有些意外,他才回京城啊。这要是查案,还不得再跑一趟汝州啊。他一抬头,看见官家正在瞪他。连忙低头,“遵旨。”
一旁的孙道佑心中直叹气,看来他清闲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下了朝之后,孙道佑一路小跑这才拦住了归心似箭的崔晋庭,“崔大人,崔大人。您是否有时间,去我们户部坐一坐,聊一聊关于汝州税务的事啊。”
崔晋庭一看孙道佑跑得脸都红了,只能按捺住回去见瑶华的心思。毕竟,要查账之类的,还得靠着年富力强的孙道佑。要不然,把他劈成十瓣,也没功夫回去生孩子啊。
崔晋庭跟着孙道佑去了户部。王治却跟着阮相走了。
肖蘩易呵呵了两声,领着善言嘉回了御史台。
只有南安王站在宫门外长叹了一声。陈州的乱是平了,但是京城的乱,马上就要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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