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枝神色稍霁,却道:“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去处?”
“天底下还有我齐钰不熟的地方吗?”
齐钰骄傲之极,又冲一旁低头四处打量的楚晋道,“楚兄,旧秦有这等好去处么?”
楚晋闻言微微抬头,轻笑一声:“旧秦皆是寻常烟花之地,自然没有这天字号的这般别出心裁。”
齐钰一听,调侃道:“好啊楚兄,听这意思,你也是阅尽勾栏无数啊。”
楚晋轻哂:“不比齐兄。”
难得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齐钰立刻来了兴趣,正要再与他探讨一番,方才默不作声的沈孟枝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二人:“隐玉姑娘,今日的天字是什么?”
他话是对隐玉说的,面容却朝着齐钰和楚晋两人。齐钰心底一毛,还没回过神来,沈孟枝已经偏过头去,无事发生般,看向了不远处的隐玉。
隐玉手中拿着一张白纸,笑道:“诸位请看。”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她将白纸轻轻放入面前水坛之中,纸面瞬间被浸湿,随即渐渐显出几道模糊文字纹理来——
三识故人莫敢忘,刻骨铭心一场真。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这不就是一句诗吗?跟这天字的玩法有什么关系?”
隐玉笑而不语。
宋思凡低声念了一遍,皱眉道:“这句诗重点应该在前半句。三识故人,是哪三识?故人又是谁?”
他抬头看向齐钰,道:“你不是玩过吗?杵在原地装什么木头,快说一说。”
齐钰一脸迷茫:“实不相瞒,我上次来不是这样的。诸位,情况不同,这我也爱莫能助啊。”
“……”
一筹莫展之时,沈孟枝微微侧脸,目光对上隐玉双眼,缓缓道:“若我没记错,这位故人,说的应该是胥方一代名匠,木莲。”
众人一愣。
隐玉颔首:“没错,正是木莲。”
齐钰小声道:“名将?胥方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个将军了?”
“不是将军的将,而是匠人的匠。”
隐玉徐徐解释道,“诸位皆知,胥方以面具闻名,而正是木莲,将胥方面具推至鼎盛。”
此等历史渊源,众人皆是第一次听闻,不禁好奇。
有人问:“那三识是……?”
话音刚落,却听沈孟枝低声道:“赵氏女三识木莲。”
隐玉微微一笑:“赵氏女是目莲的妻子。这是一段少为人知的故事了。”
“木莲曾是胥方手艺最好的面具匠人,他与赵氏女恩爱多年,举案齐眉,本是一段佳话。可惜那时战事连连,时局动荡,木莲被征至军伍,夫妻一别十余年。”
“等到战事平息,卸甲归田,木莲却已容貌尽毁,双腿残疾,平日只能以面具示人。他不愿以这副样子回到赵氏女身边,便托人谎称自己身死,劝妻子再嫁。可赵氏女宁愿守寡,苦守多年。”
“直到一日,赵氏女上街买药,却在人群中听见了亡夫的声音。她循声找过去时,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身材矮小、腿脚残疾萎缩,戴着面具的男子,与木莲的样貌完全不同。赵氏女却不死心,想让男子将面具摘下。男子相貌已毁,无法辨认,赵氏女便以手描其骨,正合木莲的轮廓。”
“赵氏女认出这就是木莲,男子却矢口否认,不愿与她纠葛。”
……
赵氏女不愿放弃,她双手颤抖地拿出一张纸来,轻声恳求道:“奴认识夫君的字。这里有半副对联,奴一直求不得下联,望君为奴拟一句,好让奴辨认字迹。”
男子犹豫片刻,答应下来。他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扭扭,好让赵氏女辨识不清。却不成想,赵氏女看着这字迹潦草的下联,竟怔怔流下泪来,笃定道:“君为木莲。”
旁人皆是奇道:“此人字迹如此丑陋,根本比不上木莲,你为何如此笃定?”
赵氏女擦干眼泪,含笑凝视着男子双眼,柔声解释道:“奴与夫君相知相守数十载,互为知己。诸位看到的是草草字迹,奴看到的却是夫君未变之心意,这副下联,唯有他能对得上,会写出这样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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