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和父亲来到酒铺里,几个大酒缸已经卸下,在柜台一边摆着。
徐正走上前,把酒缸打开闻闻,对徐平道:“这一次的酒,比以前卖的还要烈上一些,是不是可以多卖一些钱?”
徐平忙道:“阿爹可不要这样想,你尝一尝就知道了,这酒只是闻着好闻,比酒糟里蒸出来的还要难入口一些,只能卖得便宜。”
徐正听了这话,便有些不高兴:“卖得便宜,那还有什么意思?”
徐平小声说道:“阿爹,你也不想想,这酒是用荒地里的芦粟酿的,本钱几乎没有,说起来比水也高不到哪里去,你想卖多少钱?”
徐正看看儿子,有些狐疑:“我可听徐昌说,你酿酒用了不少高粱,都是庄户里买来的,可不是芦粟。”
徐平把老爹拉到一边,拿起一个小坛:“这才是高粱酿的酒,那些都是芦粟制成,用了点高粱的味道而已。”
徐正打开小坛,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这个酒好,比前些日子卖的糟酒好得多了,可以卖上价钱!”
把小坛仔细看了看,又问徐平:“只有这么一点?能当什么!”
徐平道:“多着呢,这次酿的要是全部蒸完,怎么也有十缸八缸,都在庄里放着呢。”
徐正道:“放在庄里干什么?拉到铺子里来卖吗!”
徐平叹口气:“阿爹,你卖了一辈子酒,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好酒要卖给能买得起的人!你看现在铺子里,除了船夫苦力,就是禁军营里的大兵,哪个是有钱的?就是把酒拉来,不一样也卖不出去?这酒不怕放,越是陈的越是香气袭人。等喝咱们家烧酒的人多了,再卖给识货的人吗!”
徐正想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惜这酒铺里都是没钱的,有好酒也卖不出价钱。要是在东京城里——”
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徐平道:“阿爹,如今我们这里烧酒也有好几种了,味道都不一样,以后可得分开卖,价钱也拉开,这才能吸引人来喝。”
“这些我自然明白,哪里还用你来教我?我卖了几十年酒了。”
徐正想了一下又道:“若是分开来卖,就要取几个不一样的名字,才好区分。你看京城酒楼里卖的酒,只要有一点不一样,就有一个别样的名字做花头。我们要做这生意,名字就要取好。”
徐平笑道:“名字我已经想好了,这芦粟酿的最便宜的一种,就叫做烧刀子,意思是一口下肚,就像吞了一把烧红的刀子下去,畅快淋漓。酒糟里蒸出来的就叫糟白酒好了,简单明白。至于最好的这种,既然是用高粱酿造,就叫高粱酒,一听就懂。”
徐正听了这话,瞪起一双眼瞪着徐平,骂道:“你这个夯货,还是这么粗浅,没半分学识!亏得林秀才和我说了几次,说你这些日子读书有了起色,我和你妈妈着实高兴了好一阵!你听听京城酒楼里卖的酒都是什么名字!什么香泉膏露,琼浆玉液,流霞瑶光,可有一个像你起的这样粗俗?!人家听了这名字,就是打乞丐的,谁肯花钱来喝?”
徐平没想到随口说的前世酒用的名字竟引起老爹这么大反应,只好低下头去,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小声道:“不也有羊羔酒吗?”
“那能一样?那能一样?”
徐正本来对儿子起名抱了挺大希望的,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个结果,怒不可遏,就差抄棍子打一顿了。
徐平把记忆里的东京酒楼卖的名酒名字想了一下,也觉得理亏。这点是自己忘了,这个年代崇尚浮华,又到处都讲点文艺气息,自己说的那些带着浓厚乡土气的名字确实不合时宜。这样看来,自己前世的风俗竟然还挺朴实的。
想了一会,徐平道:“这几个名字阿爹不喜欢,那就换换。最便宜的一种就叫酒鬼,好一点的叫酒仙,最好的叫飞仙。如何?”
徐正念了几遍,点了点头:“这还有些意思,怎么个讲法?”
徐平道:“这几种酒都烈,喝了便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至于最便宜的一种,喜欢喝酒又不想掏钱,只好去做鬼了。”
徐正笑道:“两个仙酒名字取得好了,只是鬼听起来不好听。”
徐平摇头:“这就是阿爹想得差了,真正好酒的,都是想做酒鬼而不得。史上第一好酒的人是刘伶,不就被称为天下第一酒鬼吗?”
徐正只是摇头:“名字便就先说在这里,什么时候见了林秀才,我再与他商量。你的才学终究是有限,想不出什么好名来。”
徐平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把那几种酒在前世的名字说了出来,竟然给老爹留下了这么个不好的印象,直接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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