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马尔哈姆,还在小木屋里。我穿着衣服,躺在床上,被单拉到了下巴底下。事实上,我拉的是床单另一侧的被单。也就是他的那一侧。那个男人永远都不会躺在我的身旁了。如果你再想靠近我半步,我发誓我会杀了你。我浑身发抖,牙齿打战,但却固执地秉持着这个念头。我是说真的,我下定了决心。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抗拒这个念头,抗拒着埋伏在黑暗之中的这个念头。我试着说服自己,我不是那种人,但显然没有用。我终于醒悟了。
尽管被单有两层,但我的身体还是在打冷战。剧烈的头疼让日光都显得刺眼。我应该起床,把百叶窗关上,可我就是没有力气。妈妈,我心想,快来。在我崩溃的时候,在电话另一头的她却表现得无比镇定。她问了我在哪里。我把确切位置和方向告诉她以后,她只不过说了一句:
“待在那里,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你不会的。我等了你那么久,可你……可你一直没来。”
焦躁不安的我,把思绪和记忆交融在了一起,难解难分。我看到自己坐在房间地板上,看到身穿制服的警官来来去去,又看到露丝到来,又离开,还看到曾经属于父母两个人卧室的房门。那扇门一直关着,关了太久了。
母亲沉默不语,比必要的时间长了一秒钟。接着,她的语气产生了某种变化,好像伪装的外壳被剥离了一样。
“这一次我一定会来。马上。我保证。”
我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而且,我母亲就擅长采取行动。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的眼皮直跳,心想自己一定睡了很长时间。我的关节疼痛,皮肤发热。我还在马尔哈姆,独身一人,受病痛折磨,可怜兮兮。提里斯死了,找寻亚历克斯和斯米拉的行动也终结了,我没有理由保持清醒。
我心里充斥着渴望,睡梦让我渐渐将压力释放。再一次将心中杂念一扫而空。我坠落在一个迷雾重重的境地,游离在辗转反侧的朦胧状态之中。我梦到自己给母亲留了一个错误的地址,她开着车东绕西走,永远不会来到这里,也永远不会找到我了。
我被前门一声响动给吵醒了。起初我还以为是在梦里,但又发现不是,于是立马醒了过来。妈妈!她来了。一切即将步入正轨了。
我身子仍旧虚弱,可至少我强迫自己的话,身体还是能够勉强服从,于是从床上起来,往前厅走去。我别无选择。母亲没有这里的钥匙,当初我进屋时,尽管状态极差,可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了。我总隐隐约约地感到威胁迫近。关上门的时候,连我自己都皱起了眉头。究竟是什么威胁呢?从哪里来?谁在威胁?我记不得了。它从我记忆中“溜走”了。
我终于站在门前,手伸向门锁,幻想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我的手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颤抖?因为我病了,因为我发烧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我扭动门锁,慎之又慎地开了门。
“妈妈?”
但门外却不是她,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我的心理医生,那个金发女郎。我几年前去过她的办公室。过去几天,她那不吉利的谶语还在我的脑袋里萦绕回响。她的发型变了,衣着打扮也与往昔不同,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这女人说什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站在亚历克斯小木屋的台阶上。这不是真的。她手里还拿着个船桨,让这一幕显得更加荒谬可笑,更加犹如梦境。
恍惚之中,我心想,她来找我一定有个什么由头。一定是想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忽然之间,我开始害怕医生还没来得及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我却从梦中惊醒过来了。
“你说对了,”我喃喃而语,“你全都说对了。可现在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做?”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湛蓝色的眼睛睁得溜圆,然后又慢慢眯了起来。
“真是你?真的是你。”
然后她抄起了那根船桨。也许这不是做梦,我心里想。也许我神经错乱了。
然后,医生发出一声尖叫,刺耳又极具穿透力,近乎歇斯底里。我畏缩了,因为我太熟悉这声尖叫了。我突然明白过来,思绪回到了我们来到马尔哈姆的那个夜晚,记起停在外面的汽车。留下的那个人还有离开的那个人。斯米拉还有那个发出尖叫的女人。斯米拉和她母亲。斯米拉和亚历克斯的妻子。
我后撤一步,但来不及躲闪那个从空中呼啸直下的黑色物体。它打在了我的胳膊和头的一侧。我就要沿着墙倒下,忙伸手乱抓,可还是没有来得及。我感觉到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