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挎着枪和刺刀,沿着之前过来的路重新往回走。心里不可能不害怕,但有些事情就算是害怕,也是要做的。就像我们每一个人,如果选择不出来当兵,有可能在小日本的铁蹄下幸存,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既然都选择了当兵,本就应该把生命放到其次。当然,就算我们现在的身份只是一群在逃亡的战俘,但仍然是中华民族的军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四哥一直锁着眉,一路上他没有说话,大伙也都没有问他接下来的打算,都知道他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估计隔那山坡不远了,四哥便停下步子来,扭头对我们说:“我先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
我一路上也寻思着要怎么下去解救海波哥和大鸟,于是我出了一个很傻的主意:“四哥!我们耗到晚上再行动是不是好些?”
吴球接我话,说:“是啊!看晚上鬼子会不会又进去那口井里,咱也好摸进去埋伏。”
四哥冲我俩瞪了一眼,说:“就算他们进去那井,会把海波和大鸟留在上面吗?那明天还会把海波和大鸟带上来吗?再说了,咱早一点儿动作,海波和大鸟就还有生还的可能,多拖一分钟,可能那一分钟就是鬼子对他们扣动扳机的一分钟!”
我和吴球都低下头来。哑巴又拉四哥的手,在上面画着。然后四哥对哑巴说:“其他事情我可以听你的,带兵打仗你还是听我的吧!”
哑巴皱着眉,顿了一下,然后也点点头。
四哥继续说道:“鬼子把人的命看得也金贵,虽然没事自己都要剖腹弄死自个儿,但命换命的生意,他们还是不愿意做的。咱贱的就是这条命,反正几年前咱就应该死在鬼子枪下,早死晚死都一个鸟样。”
说到这里,四哥的表情凝重起来,问我:“雷子,你怕死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怕!”紧接着我忙补上一句:“但四哥你有啥安排,安排就是了,怕归怕,但要死也就那么回事。”
四哥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问道:“我记得你会说日本话吧?”
我说:“会一点儿,基本上能对话,写和认日本字就马虎一点儿。”
四哥说:“那就行了!雷子,你跟我一起下去,成不?”
我一愣,迟疑了起来。哑巴、吴球、死老头和振振也愣住了,都一脸诧异地望着四哥。
四哥叹了口气,说道:“四哥没啥能耐,只能靠赌了,看能不能换回海波和大鸟的命来。我和雷子下去,直接找鬼子要人,你们四个分四个不同的方向给我躲好,我一挥手,就一人给我瞄一个鬼子的脑袋开枪,别的时候你们的枪法怎么样我赵老四不知道,但今儿个都一定要给我往死里瞄,力求我一挥手,起码要有两三个鬼子没命。”
说到这儿,四哥扭头问我:“雷子,你懂我的意思吧?咱就是开价找鬼子要人,不给就让他们少几个,退一万步说,我和你陪着海波和大鸟死在下面,上面的哑巴他们总也要换回七八个脑袋来。”
振振插话道:“我没问题,我之前在部队经常被派去打埋伏的,长官那时候说还要送我去学狙击来着。”
四哥点点头,还是看着我。我见他眼神很坚定,反而不害怕了,冲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四哥扭头看着哑巴,哑巴还是瞪着那大眼,一副天神一般的模样。哑巴对着四哥伸手,四哥可能也以为哑巴又要画几个字吧,把手心朝上递了过去,谁知道哑巴却是狠狠地一把握住四哥的手,另一只手在四哥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接着看着我。
我会意,也伸出一只手,搭在他俩紧紧握着的手上。接着是振振、死老头、吴球,我们六个人的手都握到了一起。
四哥的眼眶湿润了,沉声说道:“老子这一辈子,走到现在,唯一值得的就是有这么些好兄弟,以前死在南京的我的那群兔崽子,也都是好样的。现在身边的你们,也个儿顶个儿的都是好样的。”
吴球嘿嘿地笑,说:“四哥!刚刚你不是自己都说吗?咱少耗一分钟,海波和大鸟就多一分生机,上呗!”
说完吴球露出个赴死的表情,扛着枪,往旁边走去。
四哥在后面吼上一句:“等会儿就在这棵歪脖子树这里会合!”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我赵老四和雷子还有命回来的话。”
说完,四哥对着哑巴、振振和死老头挨个儿看了一眼,把枪递给死老头,朝着我一挥手:“走吧!雷子,咱下去!”
我跟着四哥朝前走去,哑巴他们也各自分开,往两边找隐蔽的地方去了。我在四哥背后,心里反而不害怕了,换上一种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四哥勉强地笑着说:“雷子,你老家还有亲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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