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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第2页)

两人汗水淋漓,衣服全都湿流流地紧贴着肌肤,宛如透明一般。拓跋野不敢侧望,但闻着她身上的奇异幽香,心中仍是“坪评”狂跳,燥热如焚,欲念越来越炽烈。

流沙仙子喉中干渴难耐,咳嗽了几声,续道:“那时汁玄青早已不让我照看公孙青阳了,就连我采回的草药、虫种,也要先放在地火宫里,由她亲自一一验证过后,再收人药房。

“我知道他们早已对我有所戒备,几次想要逃离皮毋地丘,全都被汁玄青撞见。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互相防范,但表面上仍要装得像往常一样亲密无间。但每侮想到我将他们视若亲人,他们却如此算计我,下毒害我,我就说不出的伤心、愤怒……”

流沙仙子眉尖一挑,嫣然笑道:“都说天下至毒的花草虫兽全在皮母地丘。但纵然是地丘所有的花草加在一处,又毒得过世间人心么?从那时起,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自已。”

听她笑声激愤悲苦,拓跋野义是怜悯,又是难过,叹道:“世间花草果实何止万干,有辛涩剧毒的,自然也有清甜裨益的,仙子义何必一棍子打死?”流沙仙子咯咯大笑道:“花草剧毒,尚有精鞭可以试探。人心险恶,义有什么能够甄别?倒不如一竿子打死,落个清净。”

顿了顿,又道:“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公孙婴侯突然笑着对我说:‘恭喜恭喜!你的大仇今日可以报啦。’见我惊讶迷惘,汁玄青又说:‘今天是你爹的寿诞,公孙府上上下下都要摆酒庆祝,你这一年多究竟学到多少本事,今夜就能瞧个究竟了。’

“我心中狂跳,义惊又喜,不仅是因为终于等到了报仇的一天,更觉得这是我逃出皮母地丘的绝好良机。我将数千种蛊毒一股脑儿装进百香囊,带上玉咒角,随着公孙婴侯出了地丘,驭风急行。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至为痛恨的公孙府。

“天边的晚霞像烈火一样地焚烧着,夕阳照在琉璃瓦上,金灿灿的,那么刺眼。想起我娘,想起这些年在这里受的种种苦楚,我浑身颤抖,一步步地向大门走去。公孙婴侯则靠在门外的大树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门口的卫士认出了我,脸色顿时变了,一个赔着笑上前招呼我,另一个则慌慌张张地跑进去报信。但刚奔出几步,就被我的‘蜜蝶香’熏得七窍流血,双双踉跄摔倒,浑身抽搐。

“我穿过大门,走进厅堂,绕过花园,向内宅慢慢地走去。所过之处,那些曾经嘲笑辱骂过我的奴仆、贱牌,全都烂泥似的瘫倒在地,双手扼住自己的咽喉,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全身渐渐地变成青紫色。就连悬挂在檐角的画眉、趴伏在窗台的小猫,甚至从花园里飞过的鸟儿,全都不能幸免……”拓跋野心下凛然,流沙仙子脸上晕红,眯着双眼,嘴角勾着森冷的微笑,柔声道:“走到内宅大堂时,里面歌舞翩翩,献筹交错,正热闹得紧,所有的人都忙着给公孙长安敬酒祝寿,谁也没瞧见我正站在梅花树卜。那株梅花是我娘生我的那年冬天,她亲手栽种的,满树繁花,灼灼艳红,在黄昏里开得绚烂。

“闻着那淡淡的梅香,就像是闻着了她衣襟的味道那一刻,眼泪流过我的脸颊,滚烫得像是地丘里的烈火。我浑身战抖着,却哭不出声,取出玉兑角,呜呜地吹了起来。心里想,娘,这是我给你吹的最后一个曲子。”听见号角,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又是惊愕又是讶异。公孙长安那老贼脸色涨红,‘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得粉碎,指着我喝道:‘你这个小贱人,杀了三娘,还敢回来捣乱!’

“那时,我突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只觉得怒火在胸腔里燃烧,这些年的仇恨全都涌上了心头,放声大笑,用玉兑角吹奏着我娘生平最爱听的‘春水谣’儿百种蛊虫随风飞散,迷迷蒙蒙,像花粉似的落到那些人的身上,随着号角声,钻人他们的体内……

“看着他们嘶声惨叫,挠得满脸鲜血,跌跌撞撞地摔了一地,我的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这些狗贼,朝着我磕头求饶的时候,全都忘记了当年是怎么对待我们母女的啦。一刀杀了他们也戎便宜,只有让他们被万虫噬咬,生不如死,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她一边柔声述说,左手情不自禁地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陷人拓跋野的手掌,鲜血长流。

拓跋野听入了神,五味杂陈,一时竟忘了疼痛,那炽烈的情欲也感觉不到了。

流沙仙子道:“唯有公孙老贼真气浑厚,又会些法术,中蛊之后仍能苦苦强撑。他踉跄奔出,咬牙切齿地骂着我,接连打来几记气刀。我绕着梅树飘忽躲闪,像猫逮耗子似的戏耍着他,直到他周身血肉激破,爬满了蛊虫,再也不能动弹,才停了下来。

“太阳落山了,寒风呼啸,到处刺鼻腥臭,我形单影只地站在暮色里,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寂寞。从那一刻起,在这世上,我再没有任何亲人;就连仇人,也少得可怜了。

“确认所有的人都已死绝,我飞快地穿过后堂,钻人一个极为隐秘的地道。地道朝南蜿蜒六里,直通流沙河。出了地道,我顺流南漂,过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了荒无人烟的流沙山。

“月亮升上来了,圆盘似的悬挂在山顶,连绵的银色沙丘像雪山,又像凝固的波浪。流沙从山顶汹汹冲下,卷着蒙蒙自烟,在河边堆积成沙滩。我坐在沙滩上,浑身湿淋淋的,冻得发抖,看着匕鱼从粼粼的河水里破浪冲起,听着寒风在对岸的树林里呼啸,落叶纷飞,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自由。”她叹了日气,淡淡地道:“天下之大,我似乎哪里都可以去,但却哪里都不想去。于是我就在那流沙山住了下来,渴了就喝河里的水,饿了就吃肥硕的飞鱼,困了就睡在漫天飞舞的流沙里。

“那一年,我不过十一岁,可是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有时候照见河里的倒影,突然会记不起自己是谁,记不起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听着她那甜美、倦怠。盯又苍凉的声音,拓跋野心中隐隐刺痛,又想起了童年孤身一人,漂泊流浪的日子忽然觉得和送肤女之间,竟有着如此多的相似与共鸣时热血如沸。也不知是蛊虫作祟,还是隋难自禁,竟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地一吻。

流沙仙子微微一颤。像是陡然僵住,呼吸顿止。

拓跋野嘴唇方甫碰到她滚烫的耳垂,登时醒过神来,心中抨坪狂跳,不敢抬眼看她,大是羞惭后悔,对自已暗骂不已又不好意思立即缩回头来,进退两难,尴尬之极。

所幸流沙仙子动也不动,没有进一步的反应,过了片刻,又继续柔声道:“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一天夜里,我突然肚痛如绞,接着身上又长出了许多红斑,时而恶寒,浑身冷战,时而酷热,大汗淋漓,难受得恨不能跳入流沙河淹死。

“我忽然想起从皮母地丘出来的前一天,汁玄青曾神色古怪地告诉我,她新培植了一种奇毒花草,服用后半个月发作,症状便与此一模一样如若得不到她的独门解药,就会浑身溃烂,过上七日,便只剩下一堆自骨……”拓跋野大凛,失声道:“铭心刻骨花!”

《百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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