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定。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虽然当时有些晕晕乎乎了,过程总还是记得的。可是她把那时的感觉全都忘掉了,现在想回忆起来,却怎么也想不清楚。在黄鹤楼上,她迎着风,呆呆地望着江水,极力想把那记忆找回来,场景是想得起来的,感觉却找不回来了。她想找一个词描述一下当时的感觉,在心中试了很多次,都不确切。她有点遗憾,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重大事件,却没有一点感觉方面的记忆。她心里想,下次一定要冷静一点,体验清楚,否则简直对自己都无法交代。本来想着应该过了这几天再说的,现在倒有点迫不及待了。意识到这一点,她感到了羞愧,想把这种追忆的冲动压下去,用力压下去,可每一次压下去,就像水中的皮球,马上又浮了上来。最后她怀疑自己一直在为这种迫不及待找借口,抿着嘴偷偷地笑了一下。
夏伟凯问道:“你笑什么?”她醒了似的说:“笑还要先写申请,请你签字批准吗?”他说:“应该深沉才对,你看这浩浩长江,流贯千古。你应该深沉才对。”柳依依说:“深沉是你们男人玩的勾当。”夏伟凯说:“那你笑什么?”柳依依说:“笑你。”又说:“笑你不讲文明。”夏伟凯说:“我是最文明的,要是别人早就不讲文明了,把你开掉了。”回去的路上夏伟凯说:“我想给你买点纪念品,纪念一下我们的首航。”两人到一家大商场转了半天,夏伟凯说:“给你买个手镯吧。”柳依依以为他指刚才看到的白金手镯,说:“太贵了,几千一个呢。”夏伟凯说:“买个玉的好吗?”柳依依说:“随你,反正是个意思。”就挑了个嫩黄色的,一百多块。戴在手腕上柳依依觉得那黄色嫩得鲜艳,很满意说:“我要戴一辈子的。”夏伟凯说:“只戴几年,以后发达了,给你买白金的。”第二天他们顺江而下去九江,在船上柳依依忽然想起,应该把又一次的体验用一个什么词描述出来,不然又忘记了。可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准确的表述,就放弃了。这是一个物质的记忆,明确、清晰、深刻,可就是找不到一种准确的表述。
四天后他们从庐山下来了。跟夏伟凯关系的进展,从武汉算起,这才几天呢,可柳依依明显地感到,自己对他的依恋加深了。以前主要是心理上的依恋,现在不同了。她需要他,没有他不行。苗小慧说过,越做越爱。她当时还不信,看来是经验之谈。夏伟凯在事后说:“其实女人也需要男人,你承认吗?”柳依依羞涩地摇头说:“没感觉,没感觉。”夏伟凯执意要多玩一天,柳依依也没争辩,就同意了。下午他们搭车去看鄱阳湖,湖边的小山上有一幢一幢小竹楼。夏伟凯问一个扫地的老太太:“这里住宿要结婚证吗?”老太太头也不抬说:“有结婚证就不到这里来了。”柳依依笑得打跌。夏伟凯说:“要不我们就住一晚?”柳依依说:“太贵了。”夏伟凯问老太太价格,也不贵,说:“我们忘记带结婚证了,下次来再登记,好吗?”老太太说:“郎崽妹崽,你有结婚证?我们这里还没来过带了证的客人。”
竹楼里就一张矮床,榻榻米似的。夏伟凯说:“很好,很好。”柳依依说:“没觉得有那么好。”夏伟凯说:“就像天天吃猪肉,天天睡一样的床有什么意思?”柳依依心里被刺了一下,勉强笑了说:“要是天天换就好了啊。”夏伟凯说:“那倒也——”突然意识到了,“我是说床,床,床。”柳依依说:“我怎么听去像说人,人,人?”夏伟凯说:“我真的是在说床,床。”用力拍了拍床,“说它呢。”柳依依说:“苗小慧说了,男人七大谎言,我没谈过女朋友,我爱你一辈子,解开胸罩只是看一看,我就在外面放一放,我也是第一次,你不会怀孕的,六条了吧,还有一条我忘记了。你对我实行了几条?”夏伟凯说:“没有实行。”柳依依说:“起码有两条,看一看,放一放,都是谎言。又说自己没谈过女朋友,还要加一条。”夏伟凯挠着头发说:“想不到我是个骗子。”
黄昏他俩挽了胳膊沿湖走了好远,又往回走。天黑下来,湖面泛着一层微光,湖水轻轻拍着岸边,很执着又很耐性,跟时间抗争似的,给人以忧郁和警醒的意味。夏伟凯看着水面说:“这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柳依依说:“我一辈子没什么太多想法,平平安安,平平淡淡这么过着就可以了,一年有这么一次两次浪漫一下那就更好了。只要你那边没什么变化,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看得清了。”夏伟凯说:“我怎么会没变化?我这么多年的书是白读的?我将来要发大财的,我几个师兄都发财了。”柳依依说:“你怎么变都可以,没出息也可以,就是心不准变,心变了你发天大的财,跟我都没关系,等于零。”夏伟凯说:“那你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柳依依说:“你还说轻了点,那是我的信仰,你不会摧毁吧?”
默默走了一阵,夏伟凯说:“我觉得你有封建思想。你把有些事情看得太严重了。”柳依依说:“就是有那么严重。”夏伟凯说:“那我就会觉得有很大的压力。我不想有那么大的压力。”柳依依心里一凉,说:“你什么意思?你想变心吧。”夏伟凯说:“没有,绝对没有。”柳依依说:“没有你有那么大压力干什么?”夏伟凯说:“我不想欠别人太多,本来是双方自愿的事,怎么就是我欠你的呢?”柳依依怔住了,真的,这是双方的事,怎么就有了他欠了自己的想法呢?憋急了柳依依说:“因为我是女人。”夏伟凯说:“不是说男女平等吗?怎么女人可以成为理由呢?”柳依依说:“你什么意思?你把什么事都做了又跟我讲男女平等?”夏伟凯笑着说:“作为一个理论问题来讨论吧,你一说就落实到你和我,就不好讨论了。”柳依依叹息说:“理论问题?天下的女人,我也好,谁也好,到底都是活活的人啊!”
回到小竹楼,夏伟凯开了门,摸索了半天找到开关开了灯,把站在门口的柳依依抱了进去说:“问题是问题,事情是事情。问题可以悬在那里慢慢讨论,事情不能不做,对吧?总不能在这么浪漫的地方不留点回忆吧。”柳依依说:“先把问题讲清楚。”夏伟凯说:“讲清楚了。”柳依依说:“女孩是弱者,男人不要装傻。”夏伟凯说:“不装傻。”柳依依说:“然后呢?”夏伟凯说:“然后,”怔一怔,“你说呢?”柳依依说:“要有爱惜之心人道之心责任之心,不然我就跌在深坑里了。”夏伟凯连连点头说:“爱惜,人道,责任。当然,这是当然的,那还用说?当然。”又为柳依依脱衣服说:“当然,这也是当然的。”
缠绵了一会儿,夏伟凯说:“来吧。”柳依依掐指算了一下说:“可能会有点危险了,过安全期了。”夏伟凯泄气说:“早点说呀。”柳依依说:“要不我帮你想别的办法吧。”觉得对不起他,马上又说:“算了,要不就冒点险吧,科学真的有那么科学吗?”半途中夏伟凯停了下来说:“需要我吗?”柳依依拍打他的胸叫着:“死人!”夏伟凯说:“你说。”柳依依说:“需要。”夏伟凯还不行动,说:“你说,没有我不行。说!”柳依依顺从说:“没有你不行。”夏伟凯说:“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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