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酌夕也不急,只等着人儿吐完了回来方才继续道,“那么昨天晚上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
“昨…昨晚?”焦华富不禁心虚,四处打量了一圈儿,确认上头的老板确实还没赶来。
昨晚他喝的烂醉,一觉醒来就到早上了,一看快六点,想着工人们也要来了,便拖着个昏沉的脑袋回去了,谁知还没睡多久,就被人拖到了这里,原本这工作就是因为薪酬较高的缘故他才毛遂自荐,现在这么偷奸耍滑的,还闹出了人命,要被上头的老板知道了去,扣他工钱都是轻的。
这么想着,焦华富不由拼了命的回忆,企图记儿什么,可是一想脑袋就疼,咂着嘴里的味道,他总觉得这酒的味道陌生,跟他平日里买的那些便宜货不一样,这么想着,他又想起今早离开时岗哨亭里的桌子上摆着的那半坛酒,那包装,一看就不是什么劣质货,他还觉得是捡了个大便宜,便迷迷糊糊的一起提回去了,却半点儿没有在意那酒是从哪儿来的。
“昨晚…”焦华富欲言又止,这印象他实在是模糊,“不瞒您说,昨晚我喝了不少酒,迷迷瞪瞪的,记不大清了,但是似乎确实有个人来亭子里头找过我,还提了壶酒,那是好酒,看包装就知道,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再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酒呢?”褚酌夕抬眼,若那壶酒就是凶手提来的,为了确保这片工地上的唯一一个无辜的并且可以开口的活物不受牵扯,很可能会在酒里下药,让他睡死过去。
“酒?”焦华富微怔,“我早上起来看见还有大半坛,就给提回出租屋了。”
褚酌夕闻言,抬头示意方才去揪了焦华富回来的警官将酒送去化验,随后再次看向身后揣揣不安的男人,“所以,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吗?身高,体型,衣着,特征,什么都可以,再细小的东西都不要忽略。”
“这…”焦华富闻言,不由叹气,心想他那时喝的不人不鬼的,哪还记得人家什么模样,可转头看见那正蹲在尸体前的女警官,长得倒是漂亮,叫人不忍心就这么敷衍过去,只好一个劲儿的想,直想的眩晕想吐方才有了些模糊的记忆。
“我记得…那人好像穿着工作服,喏,就他们穿的那种。”焦华富说着,指指不远处穿着相同的橘色马夹的工人们,“要不是看他穿的那身衣服,我才不会让他进去呢。”
男人轻嗤,待接到褚酌夕扫来的目光,方才略有些心虚的继续往下说着,“个儿挺高,我坐着看他挺费劲,戴着帽子口罩,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双眼睛。”他还没看清,自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这叫我说什么?”
“没了?”褚酌夕无奈,稍稍掰过死者的脑袋看向脖颈处的创口,伤口很深,割开了动脉,里头的组织断口整整齐齐的,凶手行凶时的凶器十分锋利,就跟杨克的创口一样。
“没了…”焦华富心虚,“他给了我那壶酒,唠了两句就走了,声音挺哑,滋滋啦啦的。”然后他就睡着了,至于他睡着之后那人有没有返回来,他就不知道了……
“这手机是你的吗?”褚酌夕抬眼,接过痕检员手中已经被装进了证物袋内的一只黑色手机晃晃,这是刚刚在距离岗哨亭不远处的土堆上找到的,旧款,没有密码,关了静音,打开之后,页面尚且停留在通话记录上,最上头的一条是昨晚十二点整播出的,备注是金老板,通话内容不足三秒,而向同一手机号发送的还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拍摄的正是上头夜里的高架桥,塔柱上还印有红色的奇怪字符。
褚酌夕垂眼,看着那字符不由拧了拧眉。
焦华富闻言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方才点着脑袋说是自己的,看着手机里打开的短信页面又立马摇了摇头,“这…这短信可不是我发的,还有这照片上的字,这…写的什么呀?警察同志,我可不认得啊。”
褚酌夕点头,只让人将焦华富带走,心道你当然不认得,因为那是凶手拿了焦华富的手机发了照片给死者,而死者的手机目前就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里头确实也有接收到的相同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字,也就是让死者即便在半夜穿着睡衣也要来到这里的原因。
如果说之前褚酌夕只是怀疑这个模仿犯的身份才让李知遇去收集了那份儿名单,那么现在这串儿字符几乎就可以让她肯定,那个人的目的跟她一样,至少,目前是一样的。
半晌,褚酌夕重新蹲下身来,尽量不让脑海中杂乱的信息打乱她的思路,死者的鼻骨应当是断了,鼻梁歪着,鼻血一直流到下巴然后凝结,除却鼻青脸肿和血迹,以及死者左脸上的泥巴鞋印,光看特征,此人倒是与名单中的金鹤龄有几分相似,当然,褚酌夕并不能完全确定,毕竟这脸现在,估计连亲妈来了都不好认。
除此之外,死者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肿,加上胸口明显是为了折磨而产生的刀伤,凶手明明可以将人一刀了结,却偏偏要将人殴打至此,最后方才施舍般的给了一个痛快。
凶手对于死者的恨意似乎远比杨克要浓上许多。
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像是扔在黑匣子酒吧后头垃圾桶内类似的血衣,原因也许是因为凶手此次穿着的工作服更好混淆视听的缘故。
按理说,工地上大多都是泥地,极为容易留下鞋印,但是现场唯一一串儿清晰的鞋印却是死者的,从路口处一路延伸到高架桥下,中途几处似乎还可以看出些犹豫徘徊的意思,一直到接近高架桥的地方便突然出现了几处受力较深的鞋印以及一小段儿擦蹭痕迹,随后又衔接着一串儿模糊的鞋印到了高架桥下,到此应该便是死者的出现直到遇害的整个路径,而那几处突然出现了变化的鞋印便是死者遭受袭击的地点。
而现场除此之外的痕迹,便是塔柱后一小圈儿被踏平了的泥地,连接着死者尸体的摆放位置,然后挨着死者的足迹,一路延伸到出口处,痕迹平整,就像是拿刀生生削掉了那一层印有足迹的泥土,完整而清晰的形成了一圈儿凶手的犯罪路径图,而凶手逃离现场的路线还偏偏紧挨着死者的足迹,两条相同的路线之间始终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就像是凶手有意控制的行为,除却犯罪现场的背景,倒还真有几分行为艺术的意思。
而凶手为此铲掉的泥土则被发现推到了入口不远处的一块儿小土丘上,泥土的颜色还很新鲜,底层仍有些湿润,覆盖在已然有些干燥的土丘表层,很是容易分辨,只不过都被铲的很碎,几乎找不出一块儿完整的印有鞋印的泥块儿。
十点,尸体被拉回了殡仪馆,同时,在停靠在工地外头的车辆中找到了一张驾驶证,经此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褚酌夕从现场回来到殡仪馆时已经将近十一点,摸摸肚子,早上刚吃了三明治和牛奶,现在并不饿,索性立即着手开始准备尸检,直至现在。
解剖室内余下的两个法医一个从旁协助,一个拍照记录,只是拍着拍着便不由皱起了眉头,死者身上的外伤极多,不好下刀,于是二人开始面面相觑,转而看向那个戴着金边眼镜一言不发的女人,只好安安静静的,将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了褚酌夕。
褚酌夕敛眸,此刻死者浑身赤裸,呈现青白色,身上较重的刀伤一共两处,一处位于左腿大腿处,没有伤及动脉,但是伤口深入七公分左右,具有生活反应,为生前所伤,而另一处则是左侧脖颈,创口割的极长,皮肉展开便显得创口极大,露出里头断口整齐的肌肉组织混杂着血迹,极为狰狞。
死者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的淤肿极多,却多数处于背部,四肢以及面部,而作为殴打时最为常见的部位,胸腹部除了狰狞的刀痕之外却没有多少拳脚伤,这显然就是不正常的地方。
血污被浸湿了酒精的纱布擦拭干净,露出了完整的刀痕,错综复杂,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创口,褚酌夕的第一反应,便是这里头也许被凶手有意留下了什么信息,所以凶手对死者进行殴打时才有意避开了此处,但她暂时却还看不出什么,所以只好事先拍下了清晰完整的照片,尽量避开这一处下刀。
下午,刑侦组进行会议时,褚酌夕刚刚出了解剖室,还没来得及整理信息,索性便直接带着本儿笔记去了。
人到时,杨海淘刚刚连接好了荧幕,随后接过褚酌夕手里的u盘进行投影。
金鹤龄,男,四十七岁,渠义人,就业于闲庭房地产公司,案发现场,即那块儿马上就要开工的土地所属闲庭,据说拿下此项目并且着手负责的人就是死者金鹤龄,三年前从国外回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闲庭,能说会道,为人处事方面圆润老练,现如今居住的房子以及现场发现的车辆都是公司分配的,父母早亡,名下没有房产……
褚酌夕接过死者资料匆匆扫一眼,果然是金鹤龄没错,只不过这上头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内容,她早在先前调查金鹤龄时便看了百八十遍不止,现下匆匆一眼,就知道这份调出来的信息大概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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