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控。
又重郎只得赶紧找地方躲藏,但不久之后钱花光了,只好重出江湖,干起强盗这一行。
然而,他没办法只吓吓对方或只让对方受点轻伤。只要一出手,又重郎就非要让对方人头落地。
他已经不只是个强盗,而是个杀人狂。一开始害命是为了谋财,但从第二次开始就不同了,杀人不再是为了取财,已经变成目的——这也许就是业障。他难以压抑冲动,满脑子只想挥刀、杀人,又重郎已经完全无法自已。
越杀越兴奋的他就这么永无止境地杀下去,于是不知不觉间——这也是理所当然——杀人就变成了又重郎的职业。
不出多久,“斩首又重”的名气便在黑道上传开了。
所以,对又重郎而言,把无谓的杀生当罪孽根本就是莫名其妙。杀生哪需分有罪无罪?当杀手的该杀时就杀,不论是为了保家卫国、伸张正义,还是为了义理人情,哪管理由是否光明正大,杀了人的就是杀手。若主张杀人通通不对,他或许还能理解,但同样是杀人却说这种可以、那种不行,又重郎可没办法接受。
妓女何必装高尚,说自己是良家闺秀?反正要杀人,就杀个痛快。
此时又重郎正注视着卷着滔滔旋涡的巴之渊。
(杀个痛快吧。)
三年前,又重郎曾为盗贼所雇,闯入一油商家中,把伙计悉数杀光,对妇孺同样毫不留情,一概斩杀殆尽。
那之后又重郎离开了江户。尽管江户如此之大,却已无处容他栖身。但他原本就习惯流浪,江户也不是他的家乡,所以倒也没有一丝眷恋。
他可不是落荒而逃。离开江户,是因为他想杀更多的人。因为“斩首又重”的恶名在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市民到匪徒个个都认得他的长相。即使不存在这个问题,上至被他杀害的听差的雇主,下至被他踢馆的道场徒弟,想追杀他的人在江户城内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他继续留在江户很难立足。离开江户之后,又重郎游走于诸藩之间,每投宿一地就当场砍人,不管有否受到委托,他想杀就杀,完全停不下手。
后来,他在骏河杀了一位捕吏,只为了抢夺对方的刀。
人血会让刀子生锈,砍到人骨也会令刀锋缺口、刀身扭曲。杀了人之后若不立刻修补,刀子很快就报废。但修刀并不容易,因为只要磨刀师看一眼刀,马上就能看出又重郎用这把刀砍了些什么。这么一来,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接下来的旅程就更为不便。
因此又重郎在斩杀那位捕吏后,便将对方腰间佩戴的刀据为己有,再没有比这更方便的手段了。
又重郎认为,如此好刀竟佩戴在一个下级捕吏的腰际,未免太糟蹋了,所以,他就杀了那捕吏。到手之后,他发现那把刀比想象中还要好。
(鬼虎,可恶的家伙!真想早一刻吸干你的血。)
又重郎的手握向刀柄。他已经十天没杀人了,手实在痒。如果背后这老头子没有拜托他,或许他早已按捺不住,把这老家伙给杀了。
“喂。”
又重郎朝老人喊了一声。
老人回答了一声“是”。
“那混蛋,真的在那间小屋里吗?”
小屋对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巴之渊。
又重郎注视着小屋,竖耳倾听。但嘈杂的波浪声令他无法专心。
“就在里头。”老人回答。
“可是,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还敢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算捕吏胆小不敢动手逮捕他,被他惹毛的乡下流氓也不会放过他吧?我一路上见过不少满脸杀气、准备报仇的家伙。”
“可、可是,他的确在里头。”
“真的吗?你是说就凭你这身手,也能跟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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