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芷筠恢复了上班。
一走进办公厅,所有的职员都用一种特殊的眼光望着她,接着,就纷纷过来打招呼,向她问好,观察她的气色,表现出一份少有的亲切和关怀。芷筠是敏感的,她立刻体会出大家那种不寻常的讨好,他们不是要讨好她,他们是要讨好方靖伦!她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和别扭。但是,在这个早上,在这秋雨初晴的、秋天的早上,她的情绪实在太好,她的心还遨游在白云的顶上,她的意识正随着那轻柔的秋风飘荡,这样的心情下,没有别扭能够驻足,她微笑着,她无法自已地微笑着,把那份难以抑制的喜悦悄然地抖落在办公厅里,让所有的职员都感染到她的欢愉。于是,同事们彼此传递着眼光,发出自以为是的、会心的微笑。
走进经理室,方靖伦还没有来。她整理着自己的桌子,收拾着几天前留下来未做完的工作。不自禁地,她一面整理,一面轻轻地哼着歌曲。正收拾到一半,门开了。方靖伦走了进来。
带着一抹讶异和惊喜,方靖伦看着她。
“怎么?身体全好了?为什么不多休息两天,要急急来上班呢?”
芷筠微笑地站在那儿,长发上绑着一根水红色的缎带,穿了件白色的敞领毛衣,和粉红色的长裤,脖子上系了一条粉红色的小丝巾。她看来娇嫩、雅丽而清爽。她是瘦了很多,但那消瘦的面庞上,却是浅笑盈盈的,以致面颊上的小涡儿在那忽隐忽现地浮漾。她的眼睛温柔迷蒙,绽放着醉人的光彩。那小巧的嘴角,微微地抿着,微微地向上弯,像一张小巧的弓。一看她这副模样,方靖伦就按捺不住他的心跳,可是,在心跳之余,他心里已经隐隐地感到,她那满脸梦似的光彩,与她那满眼盈盈的幸福,绝不是他所给予她的!他曾问她要一个答案,现在,她带了答案来了!不用她开口,他也敏锐地体会到,她带了答案来了!
“你的精神很好呵!”他说,审视着她。“是不是……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天气晴了?”
她低低叹息,笑容却更醉人了。
“你能体会的,是不是?”她轻声说,凝视着他。“你也能谅解的,是不是?我……我很抱歉,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知道了,”他说,感到心脏沉进了一个深而冷的深井里,而且在那儿继续地下坠。“你的脸色已经告诉我了,所以,不用多说什么。”
她祈求地看着他。
“原谅我,”她低语,“我完全无法控制,他使我……咳!”她轻咳着,“怎么说呢?他能把我放进地狱,也能把我放进天堂!我完全不能自已!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我决定了,我都要跟着他去闯!”
他无法把自己的眼光从她那做梦似的脸庞上移开。她无法自已,他又何尝能够自已!他嫉妒那个男孩子,他羡慕那个男孩子!殷超凡,他何幸而拥有这个稀有的瑰宝!他深吸了口气,燃起了一支烟,他喷着烟雾,一时间,竟觉得那层失望在心底扩大,扩大得像一把大伞,把自己整个都笼罩了进去。他无法说话,只让那烟雾不断地弥漫在他与她之间。
“你生气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他说,“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你这样说,就是生气了!”她轻叹着,用手抚弄着打字机,悄声而温柔地低语,“请你不要生气!我敬佩你,崇拜你,让我们作为好朋友吧,好吗?”
好么?你能拒绝这温柔的、低声下气的声音吗?你能抗拒这雅丽的、温馨的、超然脱俗的脸孔吗?而且,即使不好,你又能怎样呢?他重重地叹气了。
“我该对你用一点手腕的,芷筠。”他说,“可是,我想,现在,我只能祝你幸福!”
她的脸庞立刻焕发出了光彩,她的眼睛明亮而生动,那长长的睫毛扬起了,她那乌黑的眼珠充满喜悦地面对着他。她说:“谢谢你,方经理。我知道你有足够的雅量,来接受这件事,我也知道你是有思想、有深度、有灵性的男人,你会了解的,你会体谅的。”
他的脸红了,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他掩饰地说:
“但愿我有你说的那么好!最起码,希望我能大方一些,洒脱一些!”
“你会的!”她坚定地说。“你是一个好人,方经理。我希望你的事业能越来越成功,也希望你能——从你的家庭里找回幸福和快乐。我真愿意永远为你工作,但是——”她咽住了,顿了顿,才说,“希望你的新秘书,比我的工作效率好!”
“慢着!”他吃惊了,“新秘书?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快地瞬了他一眼。
“你知道的,方经理,”她困难地说,“我没有办法再在你这儿工作了,经过这样的一段周折,我——必须辞职,我不能再当你的秘书了。”
他狠狠地盯着她。
“你把我想成怎样的人了?”他恼怒地问,“你以为我还会对你纠缠不清吗?还是以为我会没风度到来欺侮你?即使你有了男友,这不应该会妨碍到我们的合作吧?辞职?何至于要严重到辞职的地步?你放心,芷筠,我不是一个色狼,也不是一个……”
“不,不,方经理,”她慌忙说,睁大眼睛,坦白、诚恳、真挚,而略带求饶的意味,深深地望着他。她的声音是怯怯的、细致的、婉转的、含满了热情的。“不是为了你,方经理,我知道你是一个君子,更知道你的为人和气度。我是为了——他,我不能让他心底有丝毫的不安,丝毫的芥蒂。”她低下了头。
他愕然了。望着她那低俯着的头,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好久,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句:
“你真是——爱他爱得发狂哦!”
她恳求似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泄漏了她所有的热情,也表明了她的决心。是的,他知道了,她不会留下来,为了避嫌,她决不会留下来。
“好吧!”他终于说,“我想,挽留你是没有用的,你已经下了决心了。可是,你辞去了工作,你和你弟弟的生活,将怎么办呢?哦……”他突然想了起来,殷超凡,殷文渊的儿子,他摇摇头,他是糊涂了!居然去担心她的生活问题!“这问题太傻了,”他低语,“好吧,芷筠,你总不至说走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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