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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的王后(第1页)

1919年6月

我说过,那个中尉没有汗臭。他身上很干净,只有清新的香味和高级衣料好闻的味道。这个男人好像是植物做的,雨淋在他身上也会变成多情的露水。

我曾为他担心,他来自寒冷的地方,来自五大湖地区。而亚拉巴马湿热的三伏天让人窒息,许多来自北方和中西部的人都感到难受。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这种蒸汽浴,也没有感到窒息和出汗。

我那个当法官的父亲,那个可敬的父亲,要我提防所有因身体需求和动物本性而春心荡漾的男人。(“畜牲。”朱丽娅姑妈一边扣上我衣服最上面的扣子,一边这样总结道。我年老的姑妈把他们当做是追逐女人的粗鲁丈夫。)那个中尉是个真正的男人,还只是个讨女人喜欢的花花公子?那些男人会信守自己的诺言吗?可以真的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他们吗?他发誓半年以后一定要成名,怀里揣着鼓鼓的美元回到蒙哥马利。可是,他的小说,没有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他把那本小说叫做《浪漫的虚荣者》,这个书名太奇特了,哪怕指的正是他,指的是我们,20岁的我们。当然,他不听我的意见,对他来说,只有和他在普林斯顿同寝室的温斯顿和毕肖普的恭维才是重要的。他们也想写作。那些年轻的家伙都想当作家?他们有什么资本?有了钱,出了名就算了吧,还当什么作家!

如果明天还没有任何来信——不管是不是以文字形式——如果没有来一份电报明确说“我要娶你”,并确定一个日期,我就毁了我们的婚约。他人不在,信却特别多,所以我能保持耐心。

我的宝贝,我想你,你知道。

我像企鹅一样工作,只为了你能为我而骄傲,为了让你最后能接受我。白天,我为广告商写无聊的广告词,如果我的哪句愚蠢的口号被接受了,那我就走运了。晚上,我继续写我的小说,我也给报纸写故事。半年里,我的宝贝,我收到了无数退稿信,我把他们都用图钉钉在了房间里的墙上,四面墙已钉满了三面。不,我没有夸张。我没有喝醉,没有想为我向你作出的允诺贴金的意思。这样说吧,退稿信足有几百封。可你知道,我充满希望。直到作品发表那天,我才会坐上回蒙哥马利的火车,行李中装着要献给你的已经印成铅字的样书。我希望你能在一个最美好的日子里见到我,你会发现,我是多么需要你。

你的菲茨

亲爱的傻子,如果仅仅是为了我,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愿意毁约。我现在有三个追求者,其中一个答应要我,然后我想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如果我愿意的话,明天就可以成行。

X夫人

别再自欺欺人了,泽尔达·塞尔!

毁灭,这是军队里用的词。但现在仅仅是个间歇暂停,中途休息。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看着。你死了,我也许会感到无所谓,但如果你嫁给别人,我绝不能忍受,尤其是嫁给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塞勒斯。

你姐姐告诉我说,他高大而强壮,他那野兽般的玩意儿让女人喜欢。我尤其可以想象得到他很有钱,他父亲有那么多棉花!你躺在他车中的后排座位上,不是吗?这太独特了,太有尊严了!

当我成名的时候——快了——他对你来说将只是一个令人难堪的回忆。

爱你的那个家伙(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附注,我们第一次做那事的时候,你白白的双腿乱蹬,大声叫疼。你是个蹩脚的演员,非常幼稚:我明显地感到你并非处女。

*

六天过去了,没来一个字。

这个男人好像不流汗——可能也不流泪,我推测。我很诱人,也很让人不安。

我在三个校园被选为年度王后:亚拉巴马大学、佐治亚大学和塞沃尼大学。两年前,我可能会激动,感到受宠若惊。现在呢?嗯……当琼斯·德西雷·迪尔博恩想送我回家时,我刚刚得了塞沃尼大学的荣誉。我们在走私犯常去的弯道那里停了下来。他很胆怯,很笨拙:他想吻我,却只碰到了我的左耳。“请别这样,”我对他说,“你是个好孩子,别像其他人那样。”他突然脸色发白,下巴僵住了。“你在等他,是这样吗?你在等那个大兵回来?你梦想中的作家,他也许在你的梦中才能成为作家。”我说:“是的,我在等。是的,我等累了。我不想再在这黏糊糊的空气中浪费我的时间。我喘不过气来,这种潮湿……这种黏人的皮肤的灰尘……你知道我得过哮喘病吗?你知道这里的空气是最不利于呼吸的吗?”

“嫁给我,我带你到大浮冰上去度蜜月,一个穿皮毛大衣的巫师会把你的哮喘永远治好的。”

“谢谢你,约翰·D,你很滑稽。可你有什么资本来娶我呢?如果我是个男人——如果我不是被迫地像其他女人一样要通过这样方式在社会中得到了一个位置——如果我是个硬汉,我是不会结婚的。”

“可你在等他,你会嫁给他的。”

“哦……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爱他了。不像去年。我甚至在想,我是否像大部分人所理解的这个词那样爱他。距离使我不安。当他远离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们的故事空了,逃往四面八方,很快,它将变成无实际内容的夸夸其谈,变成一种幻灭。与他分离时的感觉太可怕了。”

“我来弥补这种分离,天天守在你的身边。我会让你幸福,让你心花怒放,让你比今天更加开心。”

“如果你是想吻我,那我们现在就吻吧!”

“你不该这样说,泽尔达·塞尔。这话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太不文雅了。”

“可我不在乎,除非这让人痛苦。第一次吻的时候,我感到太难受了,竟然晕倒了。那是和小塞勒斯,就是那个有遗产的人,是的,在泽达·西格玛一个烟雾腾腾的房间里。后来,两年后,我又和那个中尉吻过。很难说我是不是痛苦。当时,我们俩都醉了。但醒来的时候,我流血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第三个。别再用像‘嫁给我’这样恶心的蠢话来烦我。”

他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声音嘶哑:“我也许不是最英俊的也不是最出色的,泽尔达·塞尔,但我心肠好,也不傲慢。不要利用我来跟你的未婚夫断交。”他停了一会儿,声音又坚决起来:“不管怎么说,如果你希望的,是走向世界,那就选择大兵当操纵杆吧,他会让你梦想成真。至于我,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南方。这是最佳的土地,是世界上最高贵、最干净、最勇敢的地方。”

“阿门!”我说。在琼斯·德西雷·迪尔博恩潮湿了的眼睛里,我像照镜子一样发现自己是个魔鬼。

第二天,我就写信给司各特,对他说我要嫁给弗朗西斯·斯塔布斯,他给报刊设计封面,在全国比赛中赚了很多钱。“真滑稽,你们的名字相同。但所有的比较到此为止。”[6]

斯塔布斯开车带我去亚特兰大,在布克黑德富豪区指着一栋房子对我说,那就是我们以后的房子,我们将跟市长做邻居。在佐治亚州,一切都更加高大,更加威严。市长住在一座白色的大厦里,四周有古老的柱子。“如果我没数错的话,有18根。”

我们未来的房子,斯塔布斯和我的房子,已经有8根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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