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内嫁来不久,丈夫调到了兴安岭的气象站工作。妻子最惊讶的是,买一石油桶的水得花七分钱。这是混浊污秽的水。一想到要用它来漱口、淘米,就有点恶心。此后半年时间,洁白的床单、贴身的汗衫完全变成了黄色。而且就在这一年,进入十二月以后,连井底都冻结了似的。苦力不知从哪儿运来了冰块。有时花很长时间将冰块烧成洗澡水。如今已谈不上什么奢侈,只要暖和暖和冻僵了的身躯就算幸运了。于是她想起了在家乡入浴的情景:手持洁白的毛巾,热水没肩,手脚泡在热水中,美极了。如今,这些仿佛是遥远的梦。
“啊,真对不起,府上还有水的话,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邻居太太拎着个小茶壶来了。
“很长时间了才把锅刷了刷,太粗心,竟把水用光了。”
没有剩下水,但把泡茶的开水分给了她。
“真盼春天早来,可以把衣服洗个痛快啊。要是能让这些水哗啦啦地流,心情会多舒畅啊!”邻居太太说。这就是来自水源丰沛清澈的祖国的妇女的愿望。多么盼望着冰雪融化成水啊!倘使把这一脸盆水倒掉,土地一定会满心喜悦地把它吸收吧。土地一定会冒出蒲公英的幼芽吧。
让邻居太太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开往北方边境的火车从山谷爬了上来。这正是新闻报道的时间。收听南方的战况。
“真宽阔啊!”泡在澡盆里的邻居太太温和地说。
真是的,丈夫工作所在的兴安岭气象站一直联系到南洋的天空,这就是今天的日本。
走出宅邸,只见冰溜从落叶松的小枝上稀稀落落地落了下来,恍如樱树的落花。湛蓝的天空,令人怀念祖国的海。年轻的妻子抬头仰望着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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