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与她都是小说家。两人都是小说家,使他们的结婚具有充分的理由。同时,使他们的离婚也具有充分的理由。
两人的结婚是美好的。为什么呢?因为她拥有离婚的能力。
两人的离婚也是美好的。为什么呢?因为她拥有一颗能成为朋友的心。
此外,还有一件美好的事,那就是他们生了一个儿子。
孩子应该归父亲呢,还是应该归母亲——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争吵。
二
他的小说与她的小说,在同一个月份的不同杂志上分别发表了。他的小说是写给分手了的女子的情书,她的小说则是写给分手了的男子的恋文——在无垠的天空中彼此追逐般的情书。
他的书桌上,摊开放着这两本杂志。
“让我们祝贺吧,你不快活吗?”
两人像几年前的一对情侣,避开旁人的耳目,走在昏暗的陋巷中。
“和我分手后,又回到与我一起生活前所住的公寓里,不是很寂寞吗?我希望你能飞得更远些。”
“有道理。好不容易分手了,可以想象彼此的生活,又像随手可得,未免……”
“让我们早点过上彼此都无法想象的生活吧。”
“这可就难了——因为我们彼此都是相当厉害的小说家。”
两人在明快的祝贺宴之后的归途中,孩子在汽车里睡着了。
“把孩子叫醒也怪可怜的,就让他在你那里留宿吧。”
三
翌日清晨,与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震惊。来到电车道上,他也不知该给孩子买点什么才好。他一本正经地说话,可是没什么话可说。就像年轻的朋友来访的时候那样,他带着六岁的孩子上茶馆去了。
这种心情就像第一次发现孩子。他仿佛现在才开始爱上这个孩子,原先觉得这孩子是夫妇之间的累赘,就全交给女佣管教了。
但是,说也奇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训斥孩子。
孩子打开格子拉门,抓住它,环顾公寓的廊道。一有人通过,他就把门关上,躲藏起来,然后再打开。他用了足足二十分钟,默默地看着孩子这些举动,最后招呼说:
“健儿——健儿了不起啊,你有两个家。”
“这里是爸爸的家吗?”
“唔,你要在爸爸家住几天?”
“住几天呢?”孩子坐在他的膝盖上,歪着小脑袋。
第三天,他们在她家附近一下车,孩子就拽着他的手跑开了。洋房的新窗帘上,映现出大朵花的影子。
她似乎又想起把家里装饰得像他们新婚度蜜月时那样。
“欢迎再来。”
他松开了孩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孩子没有追上来。
四
——问了健儿许多关于你的情况,不过,请你不要问健儿有关我的事。但这绝不是暗示你问健儿我的情况。
孩子带着这样一封信,终于能独自到他的公寓来了。孩子独自一人会坐电车,他高兴极了,大概没有让母亲送来吧。
“我要上爸爸那儿去。”据说孩子打那以后的第六天或第九天这样说了。这似乎不是她要再来与他相会的借口。
孩子在他跟前,一天天轻松快活起来,也已逐渐习惯,可以轻松地往返于他和她的两个家了。每当他与朋友谈话时,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一个人去她家了。
“我们失去了家庭,可是健儿却有家呀。”
“不,总有一天,他会像父母离异的孩子,会像街上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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