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皇太子而言,二十个世界就是他所认识的一切。
裘德。柯玛生所拥有的敞篷飞车,是新川陀同类交通工具中最高级的一种。这辆飞车的外表髹着珍珠母涂料,还镶着稀有的合金装饰,根本不需要再挂上任何代表主人身份的徽章——而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并不是因为柯玛生是新川陀最大的地主,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倒因为果了。早年,他是年轻皇储的玩伴与“守护神”,当时皇储对中年的皇帝就已充满叛逆的情绪。如今,他还是中年皇储的玩伴与“守护神”,而皇储早已骑在老皇帝的头上,而且恨透了那个老皇帝。
现在,裘德。柯玛生正坐在自己的飞车中,巡视着他所拥有的大片土地,土地上绵延数英里、随风摇曳的麦田以及他所拥有的巨型打谷机与收割机,还有正在辛勤工作的佃农与农机操作工。他一面巡视,一面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在柯玛生的身边,坐着他的专用司机。那名司机弯腰驼背,身形憔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驾着飞车缓缓地乘风而上。
裘德。柯玛生迎着风对着空气与天空说:“殷奇尼,你还记得上回我讲的事情吗?”
殷奇尼所剩无几的灰发被风吹了起来,他咧开薄薄的嘴唇,露出稀疏的牙齿,两颊上的垂直皱纹加深了许多。好像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记得,老爷,我也仔细想过了。”当他轻声说话的时候,齿缝间传出了阵阵的咻咻声。
“你想到些什么,殷奇尼?”这句问话明显带有不耐烦的意思。
殴奇尼没有忘记自己也曾经年轻英俊过,当时他还是旧川陀的一名贵族。殷奇尼也记得,他到达新川陀的时候就已经是破了相的老人了。由于裘德。柯玛生大地主的恩典,他才得以苟活下来,为了报答大地主的大恩大德,他随时随地为柯玛生提供各种各样的鬼点子。
殷奇尼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小声地说:“从基地来的那些访客老爷,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拿下。尤其是,老爷,他们只驾着一艘太空船单独前来,其中又只有一个能动武的人,我们可得好好‘欢迎’他们。”
“欢迎?”柯玛生以沮丧的口吻说,“也许吧。但是那些人都是魔术师,他们可能暗藏着强大的威力。”
“呸——”殷奇尼喃喃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幻象。基地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它的公民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如果你拿武器轰他们,他们照样会一命呜呼。”
殷奇尼一面说,一面维持着飞车的正确航线,飞过了一条蜿蜒而闪烁的河流。然后他又轻声地说:“不是听说有一个人,他把银河外缘的世界全都搅得天翻地覆吗?”
柯玛生突然起疑,问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专用司机这回没有露出笑容,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都不知道,老爷,我只不过随口问问。”
大地主只犹豫了一下子,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你问的任何问题都有目的,你这种探听情报的方法,早晚会让你那根细脖子被老虎钳夹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叫做骡,几个月以前,他的一名属下曾经来过这里,为了……一件公事。我正在等待另一个人……嗯……来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这些新来的访客呢?他们难道不是你要等的人吗?”
“他们没有任何证明文件。”
“据说基地被攻陷了……”
“我可没有告诉你这种事。”
“大家都这么说。”殷奇尼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如果这是正确的消息,那么这些人可能是逃出来的难民,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将来交给骡的手下,以表示我们真诚的友谊。”
“是吗?”柯玛生不太确定。
“此外,老爷,既然大家都知道,统治者的朋友也不过是最后的牺牲者,我们这么做,也只是正当的自卫手段。我们原本就有心灵探测器,现在又有了四个基地的脑袋,而基地有许多秘密值得我们挖掘,连骡都会需要这些秘密。这样一来,我们跟骡的友谊就可以稍微平等一点。”
在平稳的高空中,柯玛生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打了个冷战。他说:“可是,假如基地没有失陷,如果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呢?据说有预言保证基地绝不可能战败。”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星相卜卦那一套了,老爷。”
“然而如果它根本没有失陷呢?你想想看,如果基地没有失陷!骡对我做了许多保证,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赶紧拉回原来的话题,“那就是说,他在吹牛,然而牛皮人人会吹,可是凡事说来容易,做来可没那么简单。”
殷奇尼轻声笑了笑,接嘴道:“做来可没那么简单,的确没错,但是只要动手了,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在整个银河中,恐怕要属银河尽头的那个基地最可怕了。”
“别忘了还有皇太子呢。”柯玛生喃喃地说,几乎是自言自语。
“这么说,他也在跟骡打交道,是吗,老爷?”
柯玛生几乎无法压抑突然浮现的得意自满:“并不尽然,他可不像我做的这么多。但是他现在变得越来越狂妄,越来越难以控制,简直是已经着魔了。如果我将这些人抓起来,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将他们据为己有——因为他这个人可狡猾得很——现在我还没有准备要跟他翻脸。”说完他厌恶地皱着眉头,肥厚的双颊也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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