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脸。
他的手越过桌面,将她握着筷子的右手一把握住,低沉的声音敲开她的心门。
“遥,从第一次相识,我便认定你是我的人。我想,你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别欺骗自己了,你会从北陵到东野来找我,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私情。”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和力气来反驳他的话,因为他说中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
“我们,各自肩负着一个国家。”她终于开口,“这就像是两座山,隔着很宽的大河,山面对山时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寂寞和孤独,彼此互相欣赏,但是它们始终无法并肩站在一起。”就像他们一样。
东野鸿蹙眉。他知道她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只是,手中紧握的那份温暖和柔软,他不想放开,也不愿放开。
这天,该是东野鸿和水无涯约定在海边行宫交定秦剑的日子。萧遥曾经提醒他,“水无涯刻意把地点改在海边的行宫,只怕有诈。”
东野鸿不怒,反而微笑道:“当然有诈,不过我会提防的。”
待他离开后,萧遥坐立不安,她知道这一天对他们彼此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西凉能够交出定秦剑,她便为北陵解决了最大的困难,可以安心回国……她真能安心回国吗?只怕不能。和东野鸿的点滴,有酸涩,有苦楚,有甜蜜,全都汇集到一起,无论日后她身在何处,只怕都不会忘了他。
但如果西凉不交出定秦剑呢?
若失败了,你说要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犹言在耳,但不可能。她这一次来东野,和臣子约好半个月的时间,眼看归期就要到了,也许今日她该收拾行囊回国。虽然她被困在这里,但并不愁如何离开,因为东野鸿没有绑住她的手脚,她要走随时可以走。
只是,这一次他会坐视她舍下他离开吗?
门外忽然响起太监的高喊声,“太后驾到!”她全身一震,不由得站起身,迎接从门口鱼贯而入的一帮人。太后的气派还真是大呢。萧遥不由得笑了起来。太后径自走到她面前,由上而下审视她一圈,问道:“你就是那个勾引陛下的女人?果然很古怪。叫什么?哪里人?”
勾引东野鸿?这话从何说起?
萧遥有礼地对她轻轻颔首。“见过太后。”
见她竟然不下拜行礼,太后很不满地说:“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行啦,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萧遥想了想。“我的身世来历,如果东野鸿没有说,我想,我还是不要说。”
太后勃怒。“好大胆子,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讳!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哼,我就说不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否则怎么会藏在陛下这里,见不得人。”
她平静以对。“他的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我为何不能叫?更何况,我不是他的臣民,不受他的管辖,他的名字,我当然也可以叫得。”
“不是他的臣民?你是什么人?你不是东野人?”太后这才注意到她说话微微带了点异域口音。
“你是北陵人?哼!又是一个北陵人!当年就是北陵的女人勾引——先帝,生下……如今北陵的女人又来勾搭我儿子,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萧遥挺直脊背,冷笑一声。“太后,虽然您是他的母后,但是在一国之君的地盘上擅自抓人,不需要和陛下商量一下吗?您就不怕与一直孝顺您的儿子翻脸?”
“为了你这样的女人?鸿儿才不会和我翻脸。他不过是觉得异族女人新鲜,和你玩玩罢了。”过往先帝的阴影,让太后急躁地挥手命令,“把她带下去,你们还在等什么?”
萧遥本能地去摸腰畔的赤霄剑,这才发现剑不在身上。原来昨夜她将剑解下来放在内殿的桌上,她想回身去拿剑,但侍卫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上前按住她的肩头,逼得她只好出手打出重围。
太后气得直咚嗦,大声喊道:“反了反了,竟然敢在皇宫内动武!再不把她拿下,你们一个个都去刑部领罪!”
侍卫们的进攻更加密集和激烈,萧遥只得退到殿外更加宽敞的地方。
“你们在做什么?”
东野鸿的怒喝随着一股强风而至,萧遥外围的侍卫们被吹得东倒西歪,一名侍卫的刀原本劈向她的头顶,被劲风吹歪了方向,斜斜地擦过她的发髻。
顷刻,发髻散落,青铜色的面具也因为绑带被刀尖划断而一起掉落。
满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萧遥的脸,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眼,宛如被扼住咽喉般无法出声。
披头散发的萧遥是夺人魂魄的美丽,面色苍白如雪,明眸中燃着愤怒火焰,五官精巧如画,只是在她白皙的右侧面颊上,却有一个殷红的刺字——
东野鸿是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人,事实上,他只错愕了一瞬,便冲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抱在怀中,怒斥,“谁让你们动她了?”
“皇上!”太后喊道:“这样一个女人,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她只不过是北陵的囚犯而已!”
他高昂着头,冷峻如山,“母后,这是朕选择的女人,无论她是什么人,朕都要定她!谁敢伤她,就是和朕为敌——无论是谁,朕绝不会放过!”
揽着萧遥的肩膀,他沉声说:“有事找你,跟我走!”然后带着她,从众人面前大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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