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不敢再哭,各自跟着府里带来的有经验的管事娘子忙活起来。风荷也不等杭天瑾,当先就进了屋,直奔内室。
床前跪了一个作妇人装扮的年轻媳妇,瞧着也不过刚二十的样子,伏在床沿上嘤嘤哭泣,倒有几分真切。她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来,却是贺氏从前最得力的丫鬟画枕。
原来,当时贺氏知道自己事情败露,怕是不会有好结果,匆匆忙忙将她嫁给自己陪嫁来的管事的儿子,一来有她看着不怕管事会趁机贪墨了自己的产业,二来怕她在府里受自己连累,倒不如打发去了庄子里,日后还能看顾自己两个孩子。贺氏的陪嫁庄子并不大,千亩来地,离这里不远,两个时辰的车程。
“四少夫人,你来晚了。”她话音未落,早已哽咽不已。
风荷几步奔到床前,看见贺氏穿得齐齐整整,脸上甚至上好了胭脂,安静的躺在床上,只有脸色青白,看着不像个活人。
风荷心中酸楚,拿帕子捂住嘴,强迫自己不能哭,沉声问道:“谁服侍三嫂去的,你何时来了这里?”
画枕听问,不敢一味哭泣,擦了擦眼泪,诉道:“是奴婢服侍的少夫人归去,昨儿午时,奴婢听到少夫人派人送去的消息,说想见见奴婢,奴婢慌忙赶了过来,见了少夫人最后一面。少夫人去前都好好的,还与奴婢说笑来着,又让奴婢服侍她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谁知奴婢出去招呼晚饭,再进来时少夫人竟然、、、竟然没了。奴婢吓得半死,忙命人去庙里知会,那边才遣人快马加鞭送了消息回府。”
照画枕这么说来,贺氏生前可能预感到自己快不行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又是唤来心腹丫鬟又是打扮的,难倒她都料到了?
杭天瑾站在门口,听到画枕这一番话,心中剧痛,眼泪登时滚了下来。
风荷想到了,他自然也想到了,贺氏临去前知道自己不行,却不肯派个人去叫他,宁愿叫了丫鬟来伺候自己最后一程。她这是至死都不能原谅自己啊!他以为还有很多时日还有很多机会求得贺氏的谅解,却不知上次见面已是诀别,这叫他怎么承受得起。
他的身子缓缓滑落,杭天睿几乎撑不住他,两人都要瘫倒地上去了。
谁知画枕看见他,捂住嘴不去看,勉强哭道:“少夫人之前还与奴婢说,这个屋子不干净,以后少爷若是来看她,就在门外说话吧。”她说完,哭得痛彻心扉起来。
风荷亦是大惊,贺氏究竟是想通了,要与杭天瑾诀别,还是一直怪着他呢。
虽然这不能算是临终遗言,但这话对杭天瑾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贺氏分明是有意这么说的,是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啊。她定是怪他的。
风荷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按贺氏所言不放杭天瑾进门,还是违背贺氏的心意呢?她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三哥,三嫂去了,丹姐儿和慎哥儿还需要你呢,你还是在堂屋里休息一会儿吧。我这边马上好了,咱们即刻回城吧。”
杭天睿也怕杭天瑾这样会出事,使眼色给身后的丫鬟,口里劝道:“三哥,四嫂说得有理,我陪你在隔壁坐坐,等四嫂忙完了咱们好尽快出发。”
杭天瑾却是挣扎开了丫鬟的搀扶,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良久道:“我、、我不进去,就让我,让我在这看着吧。”
风荷看得难受,忙转过了头,索性吩咐丫鬟伺候贺氏穿上鞋袜,戴上簪环。
卯时一刻左右,天边泛起了淡淡的乌青色,一行人收拾停当,启程回京。
风荷估计贺氏最后可能给画枕交代了重要的话,不然不可能特地把她叫回来,直接让身边的丫鬟伺候就好,亦把她带回了城。画枕也想最后送主子一程,哭着上了马车。
刚走了一段路,听见大道前边传来奔驰的马蹄声,风荷心下一动,忙揭起车帘一角往外看,正是杭天曜飞驰而来的身影。他勒住马缰绳,与杭天睿说了几句话,直接冲风荷的马车而来。沉烟忙跳下车去,候杭天曜上了车,自己才去了后面丫鬟们的车上。
风荷忙拿帕子拭去他脸上的风尘,嗔道:“你怎么也来了,半夜出的城吗,左右我们都要回去了,何必巴巴跑一趟。”
他细看着风荷,发现她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心疼不已,揽了她在怀说道:“快靠着我睡一会吧,距离到府还有近三个时辰呢,昨晚一夜不曾阖眼吧。”
“还好,在车上时略微打了个盹。你昨儿什么时候回府的,出来祖母知道吧?”风荷真有几分累了,靠在他怀里眯着眼。
杭天曜轻轻拍着她,柔声道:“我回来时你们刚走了两个时辰,祖母知道我是来接你们回城的,不打紧。”
风荷神智有些模糊,却想起了昨晚他匆匆而去的事情,忙打起精神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走得那么急?”
杭天曜怕她忧心,不敢瞒她,附在她耳畔低语道:“上次我与你提过的吴王有个儿子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风荷被彻底惊醒了,眼角一挑,亦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是谁?”
他索性细细与她说明了。
风荷听得瞪大了眼,惊愕不已:“竟然是他,不会有错吧?”
“八九不离十了,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看看上头的反应,或许能看出点眉目来。”杭天曜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比风荷还震惊,真是好不容易消化下去的。
这种关系到朝堂大局的事情,风荷一个女子不便置喙,也就住了口不再深问下去,她相信杭天曜可以处理好的,若他需要她的时候自然会说。如此,也便伏在他膝头,慢慢睡着了。
王府里,丧事的布置都按着规矩准备停当了,就等他们回来。
云碧拣紧要的说着:“太妃娘娘的意思是三少夫人到底为杭家生下一子一女,功过相抵,以正经礼仪葬之,命王妃好生操持丧事,另外似乎有意让少夫人帮着照看。王妃那里却有些不大情愿,但碍于太妃在跟前,倒也没怎么反对,只怕会在小事上使绊子阻挠。”
她话未说完,太妃跟前的端惠就来了,行了礼方道:“娘娘说,少夫人一路辛苦了,但此事刚刚开始,接下来的事还要少夫人多多照应着。娘娘年纪大了,有思虑不到之处,少夫人提点着些,好歹别丢了王府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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