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底下原本只有禁卫军和裴延带来的一队府兵守着,往来的百姓也不会想到天子和靖远侯就在城楼上。
沈潆赶到以后,二话不说就要往城楼上闯,言谈之间与他们起了冲突,在陈远和昆仑的保护下倒也没吃什么亏,只是闹出动静,吸引不少往来的百姓围观,纷纷猜测此间发生了何事。
徐器本来静等着皇帝将裴延拿下的命令,这件事本来就是巧立名目,所谓的私贩盐引不过是为了明面上好交代而已。他们怕西北民心震荡,夜长梦多,本欲将裴延秘密收押。但沈潆跑出来一闹,此事就不得不摆到了明面上。
徐器对着沈潆几人喊道:“大胆刁民,圣驾在此,你们要造反?”
“民妇有冤情要申,请求面圣!”沈潆大声说道。
百姓在旁,议论纷纷。徐器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懂得利用民心,恰是皇上最忌惮的。他觉得自己先前小看了这个丫头片子,转而说道:“你不过屈屈一介庶民,皇上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民妇不算庶民,是靖远侯的家室。事涉侯爷,民妇非见皇上不可!请徐都督放行!”沈潆义正言辞到。
周围的百姓也开始帮她助阵:“侯爷怎么了?”
“对啊,侯爷犯了什么错?”
“皇上为什么要跟侯爷过不去?”
人声此起彼伏,徐器只觉得头疼。他做不了主,只能命官兵拦着人,赶紧让大内官上去禀报。
没过多久,大內官便从城楼上跑下来,说道:“放开他们。皇上宣见,你跟我来吧。”他看向沈潆,显然是只让她一个人上去的意思。
沈潆拉平身上的衣裳,大步往前。相思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腕,想叫她别去。可她回头,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相思心里真有些佩服她了。换了是自己,这种情形之下,未必有勇气单独走上城楼。就算再怎么喜欢侯爷,人在生死和皇权面前,也会本能地畏惧。
“小心。”相思轻声说了句。
沈潆点了点头,跟着大内官踏上城楼。
这里的城楼不像京城那么高,阶梯被风沙吹得有了裂痕,每一层都不是那么平整。她记得裴章登基的时候,他们一同登上过京城朝阳门的城楼,两边还有阙楼,像只巨大的飞鸟张开双翼,迎着朝阳。他们在城楼上俯瞰整座京城,接受万民的朝贺。
人山人海,山呼万岁。
当时裴章握着她的手,嘴角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他说:“嘉嘉,这天下,朕将与你共享。”那一刻,沈潆是心疼他的。毕竟苦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站在了万人之上。可沈潆并没有享受到权势带来的快乐。她被繁重的礼服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喊声压得喘不过气来。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她并不适合跟裴章并肩站在一起。
沈潆登上城楼,再次看到那个曾经握着她的手,说要跟她共享天下的男人。前两次,她抱着逃避的心情,不敢面对他,也不敢面对自己。她害怕自己的心里还有过去的影子,还放不下这个人。
可今天听说他把裴延扣下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跑来见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个人以及过往,在她心里,仅仅止于一个名字和一段回忆,不再有什么意义。
沈潆几步走到裴延的身边,直直地跪了下来。
裴延侧头看她,对裴章说道:“皇上,一切罪责由臣承担,与她无关。请皇上放她走。”
“侯爷不要说话!”沈潆喝了一声,仰头直视裴章的眼睛,“敢问皇上,侯爷所犯何罪?”
裴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朕还没见过像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女人。朕要治什么人的罪,难道还要向你交代么?”他本来只想拿下裴延,并不想动这个女人。因为她身上那些与皇后相似的地方,他甚至还想过给她安排一个好的退路。但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挑战他皇帝的威严,他就容不得她了。
“皇上无需向民妇交代,但侯爷镇守西北多年,深受军民的爱戴。鞑靼的事情刚刚解决,百姓刚刚从地动中恢复过来,皇上就要治侯爷的罪,不怕引起非议吗?”
“放肆!”裴章喝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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