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我们走吧,你看有人来接我们了!”
果然由那小白庵中走出两个少年女尼,兔起鹤落,只一会儿已到达师徒身前。为首女尼,单掌前伸,向老尼行了一礼,恭言道:“恭迎师父回山,弟子有失远迎,还请师父原谅。”后来那女尼亦到,也是对着老尼行了大礼。
老尼含笑扶起二人道:“这一年多时间可苦了你二人了,这是我新近所收弟子,名唤铁守容。”说着用手指着铁守容接言道:“以后你们要师姐妹相称。”说着又用手指了二女尼对容儿道:“这是你两个师姐,她叫‘智慧’,她叫‘智道’,她二人已跟随我多年,你以后要听她们的话才好。”
这容儿可真听话,跑上去就行了两个礼,嘴里还连叫:“师姐!师姐!”惹得二女尼双双牵着她的小手,问长问短。
自此,这铁守容就在这尼庵中随师练剑。转瞬八载,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娇美异常。恒山老尼对于她真是煞费苦心,把一身软硬轻功夫真个倾囊传授,闲来更把那江湖上险恶事故一一讲叙给她听,至于一些武林名家更是绘影绘形地描叙。
是一个初秋的夜晚,明月照着这恒山的小庙,更显得冷清清的。铁守容练完了这最难学的越女剑,觉得得心应手,正想再温习温习,突然听得身后微风振衫之声,不由一回头,却见师父仗剑而立,满面悲戚之色,不禁大惊,问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恒山老尼不动声色,半晌叹了口气道:“容儿,你来了多少日子了?”
铁守容满面怀疑道:“大概有八年多了吧。师父,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尼进前一手拉住了铁守容的玉手,满面伤感地道:“师父的本事你已都会了,这多年你也真不负我一片苦心……可是你可知道为师的真实来历么?……
这一问,使铁守容不禁一怔,暗想:“师父不是一个尼姑吗?……”可是嘴里不敢这么说,只翻着一对大眼睛瞪着师父,作不得声。
老尼苦笑一声道:“师父早年同你一样也是个千金小姐,后来得随恩师大颠上人到此山学艺,”说着用手指了下这所小庙接道:“也就在这所小庙中,收我师兄妹三人……因只我一人最小,且又是个女孩,故对我特别宠爱。有一天,恩师瞒着我两个师兄把我唤至座前,给了我一把剑和一本剑谱。
说着她又扬了手道:“就是这把‘石雨’剑,那剑谱就是我教你的这套‘越女剑’法,叫我千万别叫我两个师兄知道,而且说我两个师兄不是好人,早晚要危害江湖……我当时很奇怪地收下了这两件东西回去了。谁知第二日我再去参拜恩师,他老人家竟坐化了……”
老尼用手擦了一下流出的眼泪,又接道:“当时我两个师兄都远行在外未归,因此我一个用口大缸把老人家肉身法体装人其中,埋在后山一个穴眼处,自己就下山找寻这两个师兄。好不容易在四川找到他二人,我把师父坐化的事告诉他二人后,奇怪的是他二人竟无一点伤心。我大师兄马上声色俱厉地问我,师父可遗留下一剑一书没有,我因不擅说谎,竟忘了师训,告诉他二人说,师父临终前已赠给我了。”
老尼用眼看了一下惊恐的铁守容,接道:“唉!我作梦也没想到他二人竟拔剑对我大叫,叫我马上把这两样东西献出,方可饶我不死。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二人打起来了。说起来他们虽是我师兄,若论本事还比我差得多。可是一来我这套‘越女剑’法尚未练成,再来他两人打我一个,使我渐渐不支。”
老尼看着这大,慢慢地又接着道:“我一时情急,竟施出狠招‘海底针’,可怜二师兄乔平,竟被我这一剑把右眼刺瞎,连右半边脸也被我削了去,当时昏死过去;我也一时大意,被大师兄一招‘白鹤亮翅’,竟将这右耳削去。他们自知不敌,由大师兄背着二师兄跑了……我自己二人又潜回这里,苦练剑法,数十年很少下山。”
说着用手又指了指守容道:“直到我下山收你那年,才听说我那两个师兄竟还在人世,并且各人都学得一身惊人绝技,发誓要把我碎斩万段,方才泄恨。其实我死也无足畏,就是这生生世世的冤仇要从我身上往下延续,这不太可怕了么!我就为此连你两个师姐也没告诉,就是怕她们去为我寻仇;而你因是我衣钵传人,且又是俗家弟子,故此为师这一番经历你却不可不知,但却万不可找他们寻仇……你要切实记住了。”
铁守容听过师父这一段长谈,不禁义形于面,两道秀眉向上一挑,强忍着内心的愤恨道:“师父被他们剑削一耳,还不能出气……”话还未说完,被老尼狞厉的眼光一扫,才晓得说到师父的短处,不由得马上改口道:“大师伯名字叫什么呢?还有,他们如今都在哪儿?”
老尼一声长叹,又打开了话匣子道:“你大师伯姓纪名桑,当时同你那二师伯乔平双双投奔二十年前故世的六指魔谢小江手下,苦练了一身绝技。六指魔故世后,他二人竟称雄苗疆,外号人称南荒双怪,绿林道中闻名丧胆,确实有惊人之技。你今后要是碰上,可要千万小心。”老尼又接下去道:“但是今天我要给你说的目的并不在于这些往事,主要是你已这么大,而且武技尽得我传,可以下山了……”
少女一听师父竟叫自己下山,不由得眼圈一红,那热泪再也忍不住了,就势往老尼一扑道:“我一辈子不要离开师父,师父您真忍心叫我离开你吗?”
老尼不由一声长叹道:“痴儿!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何况你还有双亲在世,就忘了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么……好糊涂的孩子!”
几句话说得铁守容哑口无言,半天还是老尼开口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走,我的意思是想等本月十五你两个师姐回来后,大家欢聚一下,我还有话要交待你们呢!”说着老尼还剑于鞘,把这柄仗以成名的“石雨”剑亲递给爱徒,口中道:“这柄剑也该给你了,你要好好爱惜,不可少有损伤,更要当心外人觊觎。”
奇怪的是铁守容竟一抽手道:“师父,我不要!”
老尼不禁一怔道:“这是为何?难道为师所赐还敢不受么?”言下不由得面色微温。
铁守容见师父生气,不由得带哭道:“师父我怕,怕两个师姐也会因此恨我。”
此语一出,不由得引得老尼呵呵大笑,道:“你那两个师姐是天性至善,从我多年并非习我武艺,实乃习我佛法,武艺仅得我少许,如今各有寺庵在外,如果悉知我把剑送你,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加恨于你。快快收下,勿再多言。”
铁守容听后才半惊半喜地接过剑来,一面道:“那么师父你用什么防身呢?”
老尼浅浅一笑道:“凭为师这一对铁掌,如今江湖还少有敌手,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天不早了,该去睡啦。”
十五那天初夜,这师徒四人在庙前摆下了一桌小筵,恒山老尼居中,看看一轮寒月照得这恒山遍地如银,老尼伤感道:“我们师徒亲如母子,此番分离,但愿你三个俱有一番造化,尤其是慧、道二徒任重道远,但愿能光大吾佛,为苍生造福。”又接道:“容儿已得我武技真传,如今江湖后辈中胜你的以为师看来寥寥可数,但切记‘杀’戒这字,这是为师对你的一番期望,但愿你们都不要使我失望。我因要避这恒山一番劫难,故明日起亦决定下山远走西南,今晚就是我们暂别的小聚。”说罢满面凄凉。
这智慧、智道尚能勉忍悲戚,守容却早已泣不成声。老尼不禁面色一沉道:“难为你从我习艺八年,怎么还像小孩一样看不开,似此心胸怎可行道江湖?”接着竟微微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黎明,这姐妹三人同理行囊,至禅室向师父告别,见老尼早已无踪,留下一封信在桌上对诸人劝勉一番,书明十年后今日回此,盼各人至时来此参见。
铁守容就这样离开师父回到了家。
***
方才铁小姐比剑败于叶砚霜,一时悲愤,竟返身急奔,回家后倒床痛哭。想着自己随师八年苦练绝技,满以为除了几个前辈外,天下无敌,不想首次遇敌就败于人手,怎不令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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