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希瑞目送着衡玉远去的背影,好像已经能从那道背影身上看到未来几年政局的动荡。
这一边,刘礼见到衡玉后,便带着他入了宫。
御书房内,面色红润的帝王站在一副长达三丈的万里山河图前,见衡玉进来了,如往常一般笑着向他招手,让他过来鉴赏这幅万里山河图。
“这是许圣手耗时十年所成画作,玉儿以为如何?”
画中有连绵不绝的万里山河,有生活富足的阡陌人家。衡玉用手轻轻抚着画中人家脸上欣喜满足的神态,偏头看向赵信。
“这是您想要的盛世吗?”他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赵信学着他的动作把手抚到画上,“身为帝王,做到这般地步,也能名垂青史了吧。”
如画中所画一般,百姓富足,脸上有盈盈笑意;万里山河连绵不绝,国富民强。
衡玉道:“如今四海八荒,谁不称您圣明?只需要再进行最后一步改制巩固这些年的成果,您便可以坐拥盛世,永载史册。”
赵信摇头,离开原地在书桌主位上坐下,目光沉沉望着虚空,待衡玉在他面前坐下,他才回过神来,把目光投放到衡玉身上,“玉儿,你可还想要走下去?”
衡玉了解赵信,所以赵信找他过来所为何事他早已猜得一清二楚,“您想让我放弃吗?”
在即将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让他选择明哲保身,不把事情做绝。
赵信若撑不了多久,衡玉的改革坚持到中途无人支持,到那时,不仅新政改革会前功尽弃,还会搭上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赵信希望他停手,不要继续走下去。
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让这个逐渐走向下坡路的帝国又重新燃起生机来。这七年里,衡玉为他、为这个国家,已经做得够多了。
赵信听到衡玉的话轻叹出声,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改制这件事,从赵信十几岁被册立为东宫开始就一直想要做,如今赵信希望他放弃,也不过是因为觉得没有成功的可能,又不忍他白白牺牲。
但只要赵信心里还是想做这件事的,衡玉便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有半分让步,“美人哥哥,再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就够了。”
可是,他不确信自己能不能支撑两年。
但望着衡玉闪烁着的目光,赵信只能心下轻叹,不忍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句话,太医可以对他说,朝臣可以对他说,魏贤等内侍可以对他说,但衡玉唯独不能接受赵信亲口告知。
最后,赵信只能缓缓勾起唇角,那张已经不复年轻时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看着自家耍性子的后辈的纵容,“朕会的,这最后一步,朕陪玉儿一道走完。”
不久,吏部右侍郎病逝家中,就在范党与叶党均出手抢夺这一职位时,帝王直接下了圣旨,将许衡玉点为吏部右侍郎。
年仅二十三岁的朝廷次三品六部要员,这一任命一出,立马引起半朝反对,言官的折子上了一次又一次。
但不知道私下发生了怎样的运作,最后叶党和范党全都缄默,静看局势的进一步演变,而许衡玉就这样以势不可挡之姿被封为吏部右侍郎。
这个年轻人似乎不懂得蛰伏为何物,刚刚担任吏部右侍郎没有多久,就上了一封奏折,请求陛下改制革新。
这一封奏折,直接将本就不平静的局势搅得大乱。若是说他前几年的奏折状告的大臣都是罪有应得,众人也无话可说。但改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连那部分没有收到牵连的大臣都会进行反抗,不满于他。
赵信将这封奏折留中不发,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严词拒绝,但这已经向群臣散发出了不好的信号。
当晚,衡玉回到许府。
一向不插手衡玉任何决定的许斐这一次也打破往日的惯例,沉声提醒衡玉不要这么激进。
随着“宋氏书坊”越办越大,如今宋子衿的底气越来越足,也越来越自信,在家中的话语权也逐渐大起来,在很多事情上许斐和衡玉都不会瞒着她。
逐渐刚强的人如今却是泪眼婆娑,宋子衿紧紧拽着衡玉的手,话语里含着哭腔,“玉儿,你今年已有二十三了,我们暂时避开锋芒好不好。你还没有娶妻,我们就趁着这段时间避开朝政,挑选一位名门闺秀成婚可好。”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里近乎是在哀求。
衡玉一点一点,坚定地掰开宋子衿的手,然后,一甩衣摆直直跪在地上。他没有收力,这一跪,他的膝盖肯定要青紫了。
“儿子不孝,还请父亲母亲原谅儿子。明日儿子会搬出许府,以免有人要对儿子出手时惊扰了父亲与母亲。”
许斐望着越来越让自己感到骄傲的儿子,一向端凝的人眼里也含了泪水,“你既知这是必死之局,又为何要一意孤行。不如留着有用之身静待局势,这难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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