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环顾周遭那一派人潮涌动的景象,杜鹏程暗暗攥紧了拳头。
官场黑暗,是这天下再龌龊不过的地方,一旦跳进这个大染缸,管你原来是什么颜色,一律都能染成黑的,他参加封士大典投身军旅,不过为了光宗耀祖报效朝廷,可其实都做了些什么呢?
睁眼瞎。
除了洁身自好以外,就只能做一个看不见是非黑白的瞎子,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可是霍蒙不一样,他杜鹏程可以偷偷放走女奴,霍蒙却敢替女奴出头,他只能暗恨张千夫,霍蒙却敢明刀明枪的对着干。
同样平民出身,同样投身军旅,霍蒙做了所有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儿,他以前不服,现在,服了。
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北城门大街上突然响起一个亮堂的嗓子,“霍将军,霍将军,您来的时候,我们不认得您,现在您要走了,不论您今天怎么走的,在我们心里那是一样的风光,比您来的时候还风光您就说两句,算是留给我们个念想吧,霍将军”
“对对霍将军,我们知道您光明磊落,您说两句,我们在南平关等您的好消息”
“霍将军,霍将军……”
一石激起千层浪。
北城门大街上的人们立刻响应了这一声号召,成百上千的人扯着嗓子喊起来,激动之余,大家前推后拥,将只剩三丈宽的街面拥堵得更窄。
见状,灰头土脸的守军们只得无奈的收缩阵容,渐渐贴近囚车,他们被混乱的声音吵得耳朵嗡嗡直响,已经听不出人们在喊些什么,只有“霍将军”这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骑在马上的押解官紧紧勒住手的缰绳,神色慌乱,额头已经冒汗。
前面的路已经被堵得不足一丈宽了,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南平关百姓都巴巴的望着他身后的囚车,这个时候,如果硬要带人往前冲,或许也能冲散人群,可是以后,他要如何在南平关立足?
众怒不可犯。
“停”
回头看了看囚车上的霍蒙,押解官一咬牙,扬起了自己的右手,守军见状,先是一愣,而后便停下了脚步,等候命令。
押解队伍就这么停下来了,人潮也渐渐停止了涌动,嘈杂的呼喊声就此绝迹,原本像是炸锅一样的北城门大街,现在静得只剩下马匹喷气踢脚的声音。
大家都在等待,霍蒙便是这万众瞩目的焦点。
自始至终,霍蒙的目光都很悠远,他在思考,可是他却没有漏掉任何细节,大家的激愤,守军的惭愧,包括角落邹鹏三个人的担忧,他都将之看在眼。
不过此时此刻,他不想做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用自己的目光扫视周遭的人群,认真的看着他们的眼睛——点头,轻笑。
仅此而已。
望着如此淡然的霍蒙,小凤凰死死咬住了嘴唇,美目升起一层淡淡的水雾,龙伯不经意的点点头,低声呢喃道:“经受些磨难,也是一种锻炼,未尝不是好事啊……”
邹鹏三人目光灼灼,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挺直了腰杆,对着囚车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霍将军,一路走好”
同福客栈门口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投了过去,老掌柜双手插在袖筒里,对着囚车欠了欠身。
“霍将军,一路走好”
“霍将军保重”
拥堵在大街上的人群突然高喊着向两边退散开来,好像是被惊天一刀所破开的水浪似的,宽敞的北城门大街渐渐显出了本来面目,四五丈宽的街面笔直的通往高大的北城门。
见状,押解官暗送了一口气,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霍蒙,微不可查的点头以示谢意,霍蒙也点了一下头,算是回敬。
押解官见之赶紧又点了点头,才转身右手一挥,守军们重新迈出前进的步伐,一时间车马齐动,路面尘沙四起。
“咕噜咕噜……”
囚车缓缓从众人面前经过,渐渐淹没于北城门的阴影下,唯独那个挺拔如擎天利剑般的身影和淡漠如云烟般的笑容,久久不肯从众人眼散去。
所有人静静的目送霍蒙远去,久久不肯离开。
老掌柜双手插在袖口里,转身走回客栈之前,突然瞥见一抹素白的婀娜身影,她肩上背着个包裹,拎着裙子,半跑着追在囚车后面,不松不紧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唉……”老掌柜叹了口气走回去,口念叨着:“这一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吧。”
※※※
“停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押解官仰起脖子看看头顶上那晒死人不偿命的日头,摘掉了头盔,抹了一把汗,又解开领口的带子,抖动着身上的盔甲,透透里面的热汗。
“这身行头可真不是人穿的太他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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