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阿绫不比阿栎,去年虽还算节俭,可却没攒下多少钱交给沈如,便主动把这活给揽下,多少也算尽一尽徒弟的孝心。
才走回绣庄便看到牌桌又支了起来,今日新换了一批人,几个妇人围在一起边摸牌边吃些零嘴点心,看到阿绫进门,眼珠子都直了,齐刷刷从门口将他盯到楼梯口。
阿绫楼爬到一半,听到其中一人嘀咕:“哎哟,你家这个阿绫真是越长越俊俏了,还在京城里办差,运气好些,怕是能讨个官家小姐吧?”
“万一被哪个大官的千金看上了,说不定就飞上枝头了呢!”
“瞎七搭八的,成日做梦。”啪,沈如将面前一排麻将放倒,“胡了,九莲宝灯。去,你那对京里买来的鎏金宫灯耳坠子给我拿来吧。”
“什么!”
众人哗然,凑过去一看,清一色的萬字牌,一到九哪个都不缺……
初六一早,阿绫清了香炉燃了新香,将嫣红的缎子上了绷,抓紧绣那一对代表多子多福的石榴缎带。除了傍晚陪阿栎去天碧川边的小馆坐一个时辰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在屋里,赶在十三那日绣完了两对飘带,还替沈如绣了个要送人新生小儿的肚兜,当中绣了个拳头大的醒狮头。
“哎,翠金有你一星半点的本事,我也少费些心。”沈如满眼欣慰,“坐久了起来动一动。”
他亲自将东西送去绸缎庄,那对绛纱灯已经制作完成,只等着这几根飘带到了,钉上眼系在那珍珠扣上。
“这灯是要挂什么地方的?”阿绫好奇,上手掀了掀,纱料叠了两层,正红在下,深青在上。
“挂卧房啊。我家那准媳妇胎里受过惊,打小里便有梦魇惊起的毛病,所以屋子里总要留点亮。这灯挂着好看,把这两层纱落下来,又不至于耀得人睡不好。”掌柜递给他一对耳坠子,“替我给你老师。前日输给她的。”
阿绫接过耳坠,眼神还粘在那绛纱灯上:“那,这灯,难做吗?”
“不难,找木匠打个框子和提手,罩上纱就成了。怎么,你喜欢这个?”掌柜调侃道。
“您手艺这么好,谁看了不喜欢。”阿绫在京城呆了一整年,多多少少学了几句恭维人的话。
“哎哟……你这孩子……”掌柜笑得少见的娇羞,拉住阿绫,“你等我一下,我后头还有两个没用的骨架,你拿回去用吧。这纱你们绣庄里多的是,选自己喜欢的就成。”
说完,她立刻打发身旁的伙计道:“你去叫婉儿把那两个绛纱灯的竹架子拿来。快!”
阿绫立即婉拒:“不要麻烦了,我自己去找木匠问问就是。”
“别别别,不麻烦不麻烦,你好久没见婉儿了吧?小时候我还总带她去你们绣庄记得么?”掌柜没松手,硬拖住了他,阿绫无奈,只好候着,等婉儿到了,寒暄了几句才得以脱身。临走,掌柜也不忘叫婉儿送他出巷子。
“阿绫哥哥,听我娘说,你在宫里封了官职啊?”婉儿才十二,脸颊红扑扑的,天真可爱。
“……也不算。七品在京城里,算不得什么官。”阿绫在巷口停步,笑盈盈问道,“婉儿,你说,我这灯要送人的话,飘带上该绣粉芍药呢,还是白芍药好些?”
“啊?”婉儿眨了眨眼,“是要送人的呀……芍药……是送心上人吗?”
“是啊,他跟你那未过门的嫂嫂一样,夜里浅眠,总要留点光亮才安心的。”阿绫抬起头,看了看那几乎盈满成盘的月亮,“好像……白芍药素雅些是不是……”
第77章
阿绫一路从绸缎庄沿河往回走,才入黄昏,河边便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相约,许是想避开热闹,提早共赏幽静月色。毕竟,明日开始到正月十六,是为期三天的上元庙会。
密密麻麻的船已经整齐泊在岸边,阿绫驻足在那艘卖灯的老字号旧船边,老板正同小伙计一道往船肚子里搬货,这么些年过去,老板还是同一人,小船灯的式样却添了不少,光是鱼灯就分了几种,有艳丽的花背锦鲤,还有尾叶宽阔的鼓眼金鱼。
往事依稀,阿绫看着老板逐渐爬上皱纹的脸,忍不住想起阿娘凝固在二十八岁的样子……若是她能活到现在的话,是否也会开始冒出丝丝银发?
忙累的小伙计往船舷一坐,冲阿绫喊道:“明晚才开张,公子别等了。”
听到喊声,上了年纪的老板从舷窗里探头出来,一眼认出他:“哟,是阿绫啊,怎么这时候来。”
他点点头,走上前:“我明日午后便走了,老板,能提前卖我一盏金鱼灯吗?”
“行啊,红的,橘的,还是粉白的?”老板问道。
“随意。”阿绫掏出荷包,数出二十个铜板。
老板回神,随手抓了一盏粉白金鱼,不想带出另一条锦鲤,险些摔在地上,阿绫眼疾手快接住。
“哎哟,这定是晾色的时候没摆开,干了就粘到一起了。”老板呵斥小伙计,“粗枝大叶的。这都处理掉吧,不能要了,就从你工钱里扣!”
小伙计一惊,继而满脸委屈,眼中分明写着“不是我干的”。
阿绫看着手中那条金鱼,尾巴上一大块色彩粘到了锦鲤身上,让它俩都不伦不类,却别样可爱,他略一思索,问道:“不然……这两只都给我吧,也不要扣他工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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