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钟书楷到清晨才回家。他告诉钟荩,和几个朋友一块打牌去了。他的音量很大,这样子,在卧室做面膜的方仪也能听到。
这是他第一次彻夜不归。
钟书楷是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彻夜不归。他有自己的原则。家庭与婚姻,都有着法律意义,而法律是神圣的,不可撼动。方仪的美貌与能力,这些年来,也让他人前人后攒足了面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从婚姻中拉出来。即便是阿媛,也没有动摇过他对家庭的责任。
昨晚是个例外。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他摸摸鼻子,没趣地进浴间洗漱。
钟荩又打了米糊,低头喝了一口,米糊在喉咙音辗转片刻,又吐回碗里。
雨一直在下。
在一场又一场的春雨中,枝叶开始泛绿,花朵开始打苞,气温渐渐回暖。
站台处积了水,她避开。雨不大,但很密,伞挡的不是雨,而是风。
今天,她要第二次提审戚博远。逮捕令发下去之后,是二个月的审查期,如果觉得时间过紧,还可以延长到四个月,钟荩觉得戚博远这案子不需要延长的。
戚博远眉宇间一片如水淡然,他没有再抱怨看守所的的条件太差,问钟荩能不能送点书进来,他呆在里面太闷了。
“我会帮你争取看看。”审讯室朝北,阴雨天,格外的湿冷,又没有空调,钟荩只得一杯接一杯的喝热茶,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身体有没有好点?”她记得狱警提过常昊给戚博远送药的事。
“勉强控制得住!”戚博远今天精神很低迷,讲话也慢吞吞的。
“你妻子的尸体法医已检验过,你女儿来了之后,就可以认领回去,然后火化、下葬。”钟荩不着痕迹地注视着戚博远的神情变化。
戚博远目光从铁窗挪开,落在钟荩的身上,“你知道中国画与西洋画有什么区别吗?”
钟荩怔了下,老老实实摇头,“我不懂画。”
“城里的孩子小时候不是多会学点画画、音乐什么的。”戚博远自言自语。
“我学的是竖琴。”
“哦?那可是一件优美的乐器,却也是最困难的乐器之一。”
是的,从初学的手指起泡,眼睛对四十七根弦的精确辨识,到手与脚的正确配合、诠释乐曲,钟荩从七岁到十九岁,横跨了她的小学与中学。省城教竖琴的老师又很少,幸好南师大有位外教会弹这种从前只为欧洲宫廷演奏的乐器。
当初,钟书楷建议学个二胡或者古筝什么的,如果非要学西洋乐,就选钢琴或者小提琴。
方仪希望她与众不同。
钟荩第一次看到竖琴,被她张扬的外形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弹得怎么样?”戚博远问道。
“我已经几年不碰了。”钟荩笑,“我们现在谈画。”她提醒戚博远。
戚博远叹了口气:“真可惜。”
这些又算什么呢,稍微下点功夫,那些优美的音符还是能萦绕指间。而有些东西,只如风一般,吹过就了无音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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