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太爷虎躯一震,瘫坐在轮椅上。怒气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伤心:“他就算是讨饭也过得高兴,死也不悔啊!当年家里没钱,现在家里的钱也不够啊!万一呢?还要不要我活了?”
朱寿毕竟年轻,气血旺盛,堵气地说道: “孙小姐回不回来该办的事情还不是要办?钱不够就赚!咱们几个手里还有些积蓄,今年又得了官银流通权。喜老和禄总管已经算过了,钱庄每年不会动的流水就有八百万两!”
朱八太爷眼睛一亮,脸上的肉抖了抖,瞟着几个人说道:“她值得你们为她如此?”
三位总管和海伯异口同声:“是!”
朱八太爷一怔,望着湖对岸如烟柳林中露出的一角粉墙不语。
海伯忧伤的说道:“她在望京寄人篱下被莫夫人下毒,当年之事难道老太爷真的就算了?你怎么对得住少爷?”
“别说了。我再想想。”朱八太爷终于松了口。
众人齐呼:“老太爷英明!”
朱八太爷咒骂了声: “可惜下面全是一群蠡蛋!前些天府里来了个少年,叫东方炻。你们认识吗?”
不等众人接嘴,他又道:“这厮说,你们绑了他,让他替个小姑娘解毒。”
东方炻居然找到府里来了?众人惊疑不定,只好无语地垂下了头。朱福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当时怎么就不杀了那个少年灭口呢?
朱八太爷继续说道:“那厮留下话来。不会记仇。但也别把他当成傻子。”
朱福纵横江南,能成四大总管之首,生平第一次感到沮丧。他好奇的想,那位少年究竟是谁?自己几人都成了精,他怎么会查到他们的来历?听到朱老太爷这厮那厮的叫东方炻,又松了口气。他知道朱老太爷的心还是偏向自己这方的。
只不过老太爷是在生气被人家看破行藏罢了。
“算了!”朱八太爷对扔下话扬长而去的那个少年并没放在心上,一挥手了结了此事。他叹了口气道, “你们几个擅作主张,离中秋只有三个月,那丫头不是瘦得像草吗?能见人不?”
众人大喜。海伯老泪纵横:“多谢老爷!”
朱八太爷眼白一翻道:“这是你们干的好事,自己擦屁股去。我还没说要认她!”
众人又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朱八太爷什么意思。
“没吃完的点心全部端走!茶拿去浇花!八月十五又要花大笔银子,气死我了!”朱八太爷跳着脚嚷嚷。他轮椅也不坐了,带着俏婢小厮扬长而去。
揉了揉发麻的脚,朱喜拍着光滑宽闭的前额,以打算盘的精确快速反应说道:“老太爷只是怕了。能看到孙小姐,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朱寿摸着饿得瘪了一些的肚皮道:“我看不弃的及笄礼要办得风光一点才能让老太爷满意。他哪是在心疼银子啊,明明是怕落了面子。”
朱福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朱府大总管特有的狡滑笑意: “咱们给他造成既定事实,他不认也只能认了。反正还有两年,不着急。”
海伯心疼少爷飘零在外,心疼不弃当乞丐长大。只要不弃能留在朱府,别的他都不在意。他想了想道:“现在最麻烦的是,不弃是女孩儿。”
三位总管冷笑了声。
朱福道:“我们四家只认朱府嫡系。”
朱喜和朱寿不约而同的点头。那些旁支的少爷还不值得他们为其效命。三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不约而同说道:“将来替孙小姐招女婿入赘就是!”
如此一来,江南朱府还怕后继无人?
海伯突然又皱了皱眉头道:“她应该改个名字。方才忘记请教老太爷了。”
朱喜呵呵笑道:“老太爷还没答应认她呢?”
大总管朱福迅速做了决定:“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叫老太爷认了她!孙女没有名字,传出去太不像话!”
离开了湖畔,朱八太爷停住了脚步。他回头远远的望了眼湖对岸柳林那角的粉墙黑檐,喃喃说道:“躲了十几年,小命都丢了,还送她回来干什么?小九,你真不会做生意!”
想起海伯嘴里当乞丐冻病死了的独生儿子,朱八太爷心里一阵气苦。他袍袖挥舞驱开了四周服侍的人,一个也不让跟着。
朱八太爷独自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墙边上,左右看着无人,蹲下身来放声大哭。
春日里,偏僻小院旁,红花绿蔓下突然传出哭声,躺在屋顶风火墙间平台上的不弃好奇的探出了脑袋。
墙根下一块玲珑石上坐着个老头儿,哭得一身的肉都在发颤。他穿了件府绸袍子,肚子微凸。身体长圆了,显得脑袋偏小,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颇有点滑稽不弃是被总管们悄悄带进朱府来的。
这座院子就建在苏州河边。用总管们的话说,这里没有人敢踏进夹墙小道。
九叔的院子是朱府的禁地之一。
推开后窗,丛丛翠莹莹的修竹自墙外探进来,竹梢几乎垂到了屋顶上。天光自竹影中洒下,映在窗户纸上摇曳多姿。堂前则是一片花海。有自檐下垂下的,有狭窄廓下摆着的,有石板路旁精致花池里种着的。绿意与花与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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