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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第2页)

《异开物》有记载:西方黄泉,藏僧带入中原,易燃难扑,为燃物之最。

这黑烛山脚底下所产黄色泉水其实就是一种纯度极高的火油,有些类似经过提炼的汽油。它的燃烧能力和燃烧速度都不亚于于汽油,而它的可燃度和燃烧时间还要超过汽油。那年秦先生在镇江一座废弃老宅子中点出一对不知什么朝代的汉白玉石虎,他就是用这一对石虎和一个贩卖波斯银器的沙海客换来这袋黄泉,而且那沙海客老毛子还非常慷慨,将那压射成线的皮囊也一并给了他。这皮囊其实是海外巧匠制作的“双层压射皮盒”。

极易燃的一注水线直追前面的那朵火花,一前一后直奔老女人而去。这水与火在那自称太后的老女人面前能否撞击出一个瞬息间灿烂的光芒?

那老女人看到秦先生突然活了,对这样的情形她没感到一点意外。如果面前这个人轻易地死了,那她才会意外,她会为自己二十年前的眼光感得失望。

一朵火绒爆做一个火团,一注水线烧成一根火柱。老女人的动作很快,这点也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火团在她面前还没有不到一尺的地方喷溅开来,还没等那火团有一点收敛的时候,不,应该是还没有完全爆开的时候,女人的身形已经重新退到轿厅里面。

火团虽然没有老女人快,但它也没有停止,一直追到轿厅的门口,并在门口分做几路,迅疾地顺着门叶、门框、木壁、厅柱往上方和两侧蔓延开来。

秦先生笑了起来,声音不大还有些怪事怪调的,“嘎嘎呦呦,嘎嘎呦呦”。其实他也想放声大笑,可是大笑使肌肉收缩,浑身乱颤,给身上各处的伤口带来阵阵剧痛,于是他是边小声笑边呦呦地叫疼。

火团没烧到那老女人,可是那老女人却在轿厅里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这个老杀才,真是个百足之虫。差点毁了我的脸。”女人真是越老越注重自己容颜。秦先生放出的火团虽然没烧到老女人的脸,但只有那老女人知道,自己的眉毛、睫毛、刘海都让那火团烘得焦黄卷曲了。

她用手快速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检查没发现问题后,她的语气重新变得甜腻柔缓:“给我撕碎了……”

戴面具的女人本想发令让手下锥合罩齐动,将秦先生那把没肉的老骨头撕碎,可还没等话说完,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情形震撼了。

第十四节: 相扶将

一朝蛇咬惧井绳,红颜骗得错半生。

从今方晓妇心毒,也弄虞诈赛猢狲。

秦先生手中的火柱没有灭,他反而将那火柱竖了起来,就好似一个火焰喷泉。火柱的顶端搭靠在了门厅的屋檐下,火柱被屋檐压住,散成了火花、火星、火线四溅开来,就如同过年燃放的焰火,绚丽,灿烂。

四射散开的火光中,秦先生披头散发,满脸血线,面目狰狞,眼暴凶光。散落的下的火星、火花已经点燃了他的棉衣,棉衣背上无数的焦洞一起冒着青烟。火星、火花还散落在他的脖子、耳朵。面颊上。瞬间那些地方涨起了串串黑紫的燎泡,让他的面容迅速黑胖起来。

三层生漆,两道桐油的建造工艺,让那些檐椽、边梁、描花木挂是很容易就被点燃,也让木门木框、木柱木壁的江南砖木结构房屋很容易就延火燃烧起来。

刹那间,秦先生横悬着的身体上方是火光熊熊,烟雾滚滚,一时弥漫了院道和两进厅房。也幸亏火烧在上面,要不秦先生就变成挂炉烤猪了,也幸亏那些烟,呛得想再次发出死令的主子说不出话来,让把扣的奴才见不到主子的手势。而此时秦先生却更像火窟里的鬼,像血狱里的魔。他又开始喘息起来,口鼻处白雾纠结成一团。

如果屋檐烧得比那九根绳子快,那么秦先生就难有还阳机会了。所以他忍耐住剧痛,暗暗运力下坠,希望尽早将那烧着的绳子拉断。这一刻。秦先生除了能听到木料燃烧的“毕剥”声,他竟然还能听到自己皮肉的撕裂声。

“啊哦——”那是一种撕心裂肺般的惨叫,秦先生在这叫声中拼尽全力,坠断了那九根也快烧断的罩子绳,摔落在地上。瘦弱的秦先生皮包着的骨头与青石地面重重相撞,那声音听起来非常地瘮人。

摔在地上的秦先生,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趴着不动。他迅速朝着轿厅的大门爬去,一边爬一边推着面前的藤条箱。他知道,背后的九只“五指锥合罩”已经断了索儿,无法再对他继续攻击。可是轿厅和两边的另外十九只却是可以继续给他致命一击的。现在只要能赶紧爬到轿厅的檐下,那样至少轿厅顶上的一部分罩子无法扣到他。

秦先生用身体和鲜血在院道里画了个红色的大一字,加上他瘦削的身体,也就像是个红色的箭头,直指向轿厅的大门。

锥合罩始终没有扣下来,因为轿厅里的老女人号令发到一半便止住了。虽然余下三面星位的扣子绷紧待发,但没有号令背后的那几个字,这园子中没人敢自作主张,不然的话,他们的命运会比坎子中的人还惨。

轿厅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洞,秦先生想都没想就扑进了这个洞里。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没有火,这轿厅很是空荡,没放轿子,也没有那女人,就只有两边轿夫歇息的两张大条板凳。

老女人哪里去了?她已经站在了轿厅内侧门槛的外面,也就是说已经退到了轿厅里侧的天井里。

那女人忽然一言不发了,依旧用宽大的袍服拢住了整个身体。所不同的是,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戴上了一个青铜色的面具。刚才秦先生只顾着看女人的眼睛牙齿了,现在才注意到那个面具,那是个青铜色的狸子面具。

“啊,狸子哉,侬家果然亦参透那格画哉。”秦先生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但说话的声调没一丝的阻碍,依旧非常的爽溜儿,不看他的样子,单听他声音,一点也听不出来这是个浑身伤痛、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这可能就是龙虎山学来的换气法带来的好处。

那女人没有搭理他的话,反倒又朝天井里退了几步,静静地站在不起翘的硬山式砖雕门楼下。

女人始终不作声让秦先生感到奇怪,此时她不管是发怒还是造作,都应该说话呀。秦先生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那眼睛没有二十年前那样水灵了,也没有二十年前透明了,更没有二十年轻狐媚了,不!不对!这眼睛还没有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狐媚。面具背后不是那个会发狐骚的老婆娘了。

秦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笑声中竟然没有一点疼痛带来的杂音:“侬屋里厢今朝女人当家,怎么啥格事体都让那格老婆子奔来奔去哉。”

秦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地盯住面具背后的眼睛。他以前混迹在市井中替人算命时总结出一个经验,一个人对什么事情或者什么话表示出惊异和有疑问的时候,他(她)的眼眶会有外扩的现象。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告诉他,戴面具的女人对自己的话反应很大,就是说自己的估计是准确的。

当家的太后突然让个傀儡替自己站在这里,说明里面有其他人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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