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儿来的钥匙?
于无在心里犯嘀咕。可看BOBO满脸荣耀的样子,忽然想到她和西北分部的牛比利几乎每天都通长途电话,她谈及凌总家事如数家珍,她热切地了解公司内外种种事务,一个基层工作人员受到重用时就是这副表情,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想想自己这些天,大概也是这种表现吧,说不定会非常讨人嫌,只不过自己不觉得罢了。
“这份资料,凌总要你马上送到泗城,交给仰总,一定要亲手送到,千万不能丢!”
BOBO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牛皮纸的档案袋,交给于无。不过是相隔一夜,BOBO拿出安排工作的口吻和他说话,让于无觉得好不习惯。他拿过档案袋一看,发现外面封口密密实实贴有封条,盖着公司的公章。显见得是为了保密,不想让传递资料的人知道其中内容。
“公司有车,小马开的,他要去甘肃,可以先把你送到泗城。半个小时后就出发,你要快点准备!”BOBO说。
于无想想:“也没什么可准备的,‘革命同志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去就是了。”
BOBO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本子来,让于无把所拿资料签收,看他签名之后,告诉他:“是不用准备,仰总说,那边什么都有,只要带上自己的换洗衣服就好了。嗯,凌总安排你去泗城,协助仰总工作,什么时候回来,听仰总的。”
这公司未免太霸道了吧,不用征求我的个人意见的么?于无心里好一阵反感,突然想到面试那天凌总问的:对工作地点有要求么?原来就是做这个打算。又一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要假传一道圣旨呢,这公司口头上说说就做了决定,而且由一个前台女生来通知他,真这么不正规?
别不是BOBO在开玩笑吧?
他的眼睛在BOBO脸上瞄了半天,确认了她不是在说笑。
“那我要不要跟何总打个招呼?他还在开会……”于无想到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
“不用啦。何总已经知道,凌总告诉他的!”她拿出一份工作岗位调整表,明明白白写着同时有几个人分别调往外地,上面果然有两位老总的签字,“你快点走吧,他们还在楼下等你,工作先交给我,我来接替你!手续等仰总下次回来再办!”BOBO把总字嚼得特别重,大概自己也发觉有些生硬,缓和了语气又对于无说,“其实我最不想你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呢?到时候一定要跟我保持电话联系,我有问题随时请教你!”
于无苦笑了一下,鼓励她:“没事儿,你是最棒的。”显然她不是。觉得气氛有点干,于无故意开个玩笑:“到那儿我卖身不卖艺,很快就能回来。”
BOBO没有笑,锁上抽屉和于无往外走。很显然,她不只是接手于无的工作,大内总管的架式,权限要大于于无,看上去位高权重,属于那种坐直升机式的干部。这样的事情,于无以前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像这么快这么简单的,还真不多见。
又走到楼梯上,这次BOBO在他后面,显得高出一截。于无本想去宿舍收拾一下,想想也没什么可弄的,即使调到泗城,也不是发配流放,隔不多久还能回来,到时再整理就是了。既然工作要紧,就把这件事做完再说。想想可怜,他什么都没有,所谓的换洗衣服仅仅是伍成博留下来的两件工衣。
“我能跟你借几百元钱么?”他没有停步,边走边和BOBO说。
这地方借钱是大忌,相熟的亲人朋友之间都很少私人借款。于无想着,BOBO大概不至于拒绝他;BOBO想着,于无又是在开玩笑。
她的眼睛向下望,于无矮了一大块。
“我可以说不么?”她说。
回到于无的办公室,于无把小伍的移交清单找出来,做了一些修改,交给BOBO。说来也怪,平时忙忙碌碌好像不得闲,真正交接的时候,反倒没多少东西。杨峥小说777y@两个人都不太说话,好像哨位上两个习以为常的士兵一样,把位置一换就算交了岗,连相互敬礼这个环节都省了。
最后于无找出仰天啸的联系电话和泗城机械制造厂的地址,抄在档案袋的封皮上。BOBO提醒他,机械制造厂的厂长叫叶得矩,仰总在他那儿办公,把他的电话也抄上。到楼下,小马的车在等。陆续又来了几个要调往其他分部的,看着面生,在公司里照过面,彼此不熟。有人中途转乘长途公共汽车,有人转乘火车,只有司机小马一个人开车去甘肃,看得出来有些不开心,BOBO和他打招呼,要他见到牛哥代为问好,他只是哑着嗓子答应一声,就发动了汽车。
在车上,于无起初还想和司机小马聊聊,关于公司和凌总的事,小马却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于无觉得无趣,抱着档案袋打盹,晃晃悠悠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他看见自己对着一群人拍桌子发脾气,高声怒吼:都是好人,为什么不能做好事呢?!只觉得胸口压抑,怒火满腔,后面又补了一句:操!那些人面目模糊,似曾相识,有几分像他的前同事,其中又好像是有伊藤,他看不清。猛听着小马叫一声:“到了。”他从梦中猝然惊醒,看见好大一块牌子,写着:泗城欢迎您。
小马说:“跟仰总说过了,他让你在这儿等,有车来接你。”他让于无下车,之后一溜烟地开跑了。
太阳好晒。于无躲到宣传广告牌的荫凉里,仍然觉得暑热难当。手拿一只档案袋,身无分文,人地两生,他不由得一阵一阵发傻,想想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只觉得有些荒唐。
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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