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又经过一面贴着各类剪裁下来的新闻刊面和各类照片的白墙。
进入卫生间,男人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弯腰低头,双手捧了水泼向面颊,如此反复几次后,大脑彻底清醒。
男人抬头注视着沾了水汽的镜面,额间被水浸湿的发尖淌落水滴,顺着明锐的脸部轮廓滑下。
他伸手,将镜面的水汽拭去,镜子里出现一张年轻清隽的脸,是宁净。
亦是十年前的裴进。
宁净简单洗漱完便走进厨房,冲了一杯黑咖啡喝下,之后做了一点简单的早餐,机械地送入嘴里咀嚼。
解决完早饭,他走入一旁的房间,这是间健身室,摆着各类健身工具,这一练就是大上午,直到全身肌肉充血,大汗淋漓他才停下休息。
之后冲了一个澡换好衣服戴好帽子他便出门打车出城了。
出租车一路驶出城区,最后在宁净的指路下到达了河流一侧偏僻的石子小路,司机还有些纳闷,郊游观景的地方是对面的桔梗花田,他怀疑男人是不是搞错地了,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但男人没说什么,只结了帐下车。
出租车扬长而去后,宁净沿着石子路步行到河边的一座木头房,掏出钥匙开门,屋子扑面而出一股木头手朽的气味和淡淡的鱼腥味。
宁净朝角落看去,屋角的水桶里几只大鲤鱼正扑腾着,溅落出不少水花。
宁净走到木桌边,上面放着一张卷烟草的纸,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裴兄弟,今天鱼不错,拿回去炖汤补补身体]。
宁净勾勾唇,放下纸条,拿起一旁的相机,开机后点开照片浏览。
六点多天光刚亮,远处公路的街灯也尚未亮起,天泛着蒙蒙灰,是以照片中的男人也显得模模糊糊的。
再往后翻,天更亮了些,相机的焦距也拉长了,得以看见男人的穿着,一条笔挺的灰色西装裤,上身一件休闲的白色polo衫,梳着齐整的油头,戴着无框银边眼镜,双手插兜,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花田。
宁净按下下一张,下一张是对准了男人上半身和脸部的特写照片,宁净盯着男人的五官,微微皱起了眉,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于心头。
他放大照片,仔细端详。
浓眉厉眼,高鼻薄唇,面相冷肃,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温和儒雅的。
宁净赫然想起一个人,于是拿出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框中输入了石中涧的名字,然后点出资讯一栏某媒体网站早年对石中涧的采访报道,该报道详细介绍了石中涧的生平过往和专业成就,宁净划拉了两下页面,看见了石中涧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
浓眉高鼻,脸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宁净身形一僵,十年前的那些新闻标题再度袭上脑海。
“沉寂半年的北江连环杀手再度浮现水面,疑似囚禁无缘青年”、“北滨警方设伏抓捕,嫌犯中枪离奇逃跑”、“两名重案刑警英勇牺牲,嫌犯却就此销声匿迹”。
宁净握着相机的手力道骤然加大,他的气息一点点变得粗重,下颌绷紧,平整的面部凸显出脸肌轮廓。
原来是他,难怪他能突破警方包围逃脱,难怪他能逍遥法外整整十年。
“砰——”的一声,相机被摔落在地,镜头和显示屏都摔成残片。
宁净双手撑在桌面,低垂着头大口喘气,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情绪,捡起地上的相机,取出存储卡后给董老汉打去电话,说以后不用再拍照片了,晚一点他会打给他最后一笔报酬。
电话那头的董老汉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想到,或许自己清晨见到的河对岸的那个人就是男人要找的人吧。
电话挂断前,宁净说了声等等,他看向屋子角落装着鱼的水桶,道了一声这些年谢谢您,又说:“如果后面有警察找上你,一切如实说就行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帮我拍了照,警察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董老汉听得出这话的沉重之意,可他与男人非亲非故,对方要做的事又岂容他干涉,这些年下来,他虽不知男人想做什么,但他识人不差,心知男人并非坏人。
董老汉叹了一口气,说:“裴兄弟,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来找我钓鱼。”
宁净没应,只垂眼挂断电话,简单收拾完屋子里的残迹后,他拎着水桶走出木屋,锁上门,来到岸边,将那两条迫切求生的鲤鱼倒回了河里。
两条鱼获得自由转瞬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圈的水波。
宁净起身,走到对岸的桔梗花田,那些茂密的高过人头顶的芦苇荡在几年前生出了小撮桔梗花,很快,那些洁白的一簇簇的花就彻底抢占了芦苇的位置,遮天蔽日的芦苇荡变成了如今浩瀚一片的白色花田。
宁净缓缓走进花田的步行道,这会正值午间,又非休息日,此时除了他并没有什么人来参观拍照。
他看着那些纯白的花朵生在盎然的绿意中,在阳光下绽放,在风中摇摆,但已经有许多人忘记了,这里曾有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她的血液浸入泥土,灵魂在此沉睡,成为了滋养这些花草的养分。
走进花田深处,已可以远眺整条波光粼粼的湖面,层层波纹由远及近舒展而开,再远方是旷白的云和蔚蓝的天,当真是一片夏日好风光,无怪乎这些年来这片花田渐渐成了周末出游热门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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