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英明知不妥,却无法移动目光。从第一次看到欧淇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欧淇实在就是赵根林的翻版,只比赵根林高挑一些,白皙一些,衣服时髦一些,但眉目神气,那倔强傲慢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一个赵根林。他一直认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响到他们仨的友谊。为此,他们仨甚至都煞费苦心地扼杀了爱情。
这一幕何等熟悉。无数次他匆匆进来,先到的他们两人已经开始对局,齐齐抬起头来,朝他一笑,三人便再不语,静目观棋。
而现在,他与她独自成了一个世界。而他,却已被永远放逐。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左昀和任何一个男人出现,都不会带来这么锥心刺骨的痛苦。
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有些事是绝对无法替代的。
就像曾经喝过的那壶茶,时过境迁,永远不会有人明白你当年的心境、滋味。只有和那一个人,你才能穿越时光,重返当年。
“那不是左昀吗?”马晓妮漫不经心地问,他方才惊悟,想到自己一番失落之态尽落在这女孩子眼中,不由恼火起来,勉强道:“好像是吧。”
马晓妮笑嘻嘻地盯着他,一副了然的聪明相,悄声说:“以前学校里都传左昀一直在追求你呢?”
贺小英苦笑。
那边两人的桌上似乎只有一壶阿尔卑斯红茶,在这间茶馆里是最低档的茶水,15元一壶,只要脸皮够厚,可以一直坐到打烊。
欧淇看到那边又是点心又是茶水,便悄悄问左昀:“我们要不要也叫壶香片?”
左昀瞪了他一眼:“都快穷死了,花那个冤大头钱做啥?”她还在实习期,工资一月才800块,左家又没有给孩子大笔零花钱的习惯,为了给赵根林家请律师,她恨不得把玩具储蓄罐都砸开了凑款子。
欧淇神秘地一笑:“我来请客,怎么样?”
左昀道:“请你个鬼啊,你哪里来的钱?”
欧淇扬扬得意起来:“我找到工作了!今天已经上班了——本来是想领了薪水再给你一个惊喜的。”
“真的?!”左昀兴奋得大叫一声,“在哪里?”
欧淇含糊道:“在一家公司,做销售的……底薪1000块……另外还有提成。”
左昀不忿起来:“好嘛,这年头真是记者最不值钱了!我念完4年新闻本科出来,一个月才拿800块!”
欧淇嘿嘿而笑,眼睛又落到棋盘上:“你输了,重新来一盘吗?”
左昀忙低头看棋盘,计较了半天,果真黑棋中腹一条大龙都被绞杀,万无生理,收官已毫无意义,出了一会神,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算啦,一着不慎,全盘皆输,今天不是下棋天,不下了不下了!”看了看时间,笑着推秤起身,拉起欧淇便走,“有好消息藏着不告诉我,要罚你!我们去唱歌好了!”
贺小英看着两人牵着手从自己面前扬长而去,当自己根本不存在,悻悻地闷了头喝茶。两人出去后,服务生走到那张桌子前正待收拾,贺小英却忙忙地喊住他,自己走到桌前看起棋局来。
左昀幼时曾经跟随省棋院棋师学棋,初时进步神速,老师却说锋芒太露,灵气过早泄尽,将来最多下到省一级的冠军,绝无大成,左君年夫妇也就罢了。赵根林的棋是村间田头练将出来的,他算术极精,思维缜密,记忆力又好,下完之后过上一天还能随手复盘,饶是狠背过几本棋谱的左昀也下他不过。 小英起初不会下棋,但跟着看了几天,也便入门。笔架山的三人秘密洞穴里就一直放着一副棋盘,两坛棋子,只是经了前番一劫,那些棋子大概也被警察作为证据带走了吧。
虎(3)
从棋局上看起来,欧淇的棋艺也是平常,初时黑棋去势凌厉,开盘就和白棋扭作一团,下法颇为泼皮,但却有效,边角的绞杀中尽已获胜,占据大块角边,不知道为什么,行至中盘,贪大求全做出来的一条大龙半路接引失败,中道夭折,全盘皆溃。看来,左昀定然是下着下着,心已乱了。
她心乱什么呢?
贺小英瞧着棋盘,看得痴了。
一只手突然伸到眼前,随意一拂,棋子顿时乱了,他不悦地抬起头,马晓妮甜甜地送上一笑:“人都走啦,还看什么。”
贺小英心中不快,却又无从发作,只得笑了笑说:“我就是喜欢看棋。”
马晓妮拽了拽他的手,动作自然亲昵:“那好呀,你教我下棋吧。”
贺小英皱眉道:“围棋很枯燥的,有什么好学的呀。”
“那你不是看得津津有味!”马晓妮一句话就把他堵截了,自作主张地招手让服务生也拿来一副围棋,拉着贺小英走回座位,“我虽然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呀,我很虚心好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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