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跃本来是盯着面前跳动的数字,听到旁边人讲话,觉得挺可笑的,这才侧了侧脸,眸光瞟了一眼她胸前淡银色的名牌又撇过头说:知道,我不瞎。
老头子住进来几个月了,溥跃除了每周探望,来办手续的时候也算前前后后路过护士台上百次,赏佩佩有护士证,上的是白班儿,几乎每一次他都能碰到她。
可是这一百次里头,大概有九十多次,她都坐在护士台后面的椅子里,仗着自己身材矮,肆无忌惮地躲在阴影里打瞌睡。
至于剩下的几次,她是醒着,但不是在举着手机在看电影,就是用花花绿绿的购物软件下订单买东西。
不怪溥跃对她先下了奸懒馋滑的定论。
他们呀,可真不是顾不上打招呼的关系。
总归,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没有一次,赏佩佩会主动询问病患有什么需要,或者像别的护工一样主动和家属们聊聊病人的起居。
赏佩佩那双眼睛是挺大,可大概率属于大而无神的类型,基本平常工作时就跟看不到人似的,好像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破天荒,这滑头还是头一次跟他主动互通姓名。
当然,肯定也不是她想,是因为有求于他。
溥跃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尤其是上次在她这儿跌了份儿,所以眼下难免就有点儿戏谑对方的心思,嘴角都有些翘。
旁边赏佩佩自然不清楚刚才在病房里,溥老爷子已经跟溥跃说过一嘴,让他帮着护工小姑娘修车,所以这会儿吃了闭门羹,磨了磨牙还在思索怎么开口才合适。
思来想去,哈哈,干笑两声,赏佩佩手指搓了搓小鼻尖,想着直接叫人免费修车不合适,要不要先声东击西,于是趁着电梯没来时再度犹豫着开口:那个,就是想问下你每周给老爷子带的炸糕是从哪儿买的?味道挺好的。
还有我看你每次来探视的时间都不长,是不是工作特忙啊?
电梯门开了,溥跃直接走进去,转头看到赏佩佩站在门口要跟不跟,拧巴着小嘴,像个尾巴着火的小白狗似的,倒是突然垂着眼眸放低了分贝,护士,我们没素质的人都习惯有事儿说事儿,想找我修车?东翠路12号,免费是不可能,顶多给你打个五折。
你要信我就修,不信就算了。
这话太难听了,还非常不客气,像吃了炸药包,即便当事人的五官特别神采奕奕。
说着溥跃已经把手按到了关门键,看样子根本不缺她这一个客户。
赏佩佩头脑风暴大约两秒,想想自己的信用卡,已经决定对金钱折腰,打个折也行啊,现在这世道人都多精明?免费的晚餐给她她也不敢吃。
所以就在溥跃面前那扇银色的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秒。
缝隙里伸进来一只忍气吞声的胳膊。
手掌垂着,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再撩起薄薄的眼皮,溥跃就看到赏佩佩那双从口罩上方露出的鹿眼正在冲他急促地眨。
起码这一秒,她眼睛里的光彩像晨露折射着朝阳,声音也似山涧般动听:行,那留个联系方式,我下班之后找你修车。
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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