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了尚恒坊之后有段路不大好走,应该说才修了一半,另一半依旧坑坑洼洼,而裕王府的车大,轱辘也沉,行至中途不巧陷进一个小坑,随行的护卫连忙帮车把式用力往前推,如此一耽搁,后面跟上来的马车就要原地驻停。
那车子的规格并不比裕王府的小多少,亦是两匹并驾,想来马车的主人也是京师数得上号的权贵,但驾车的车把式却操着外地口音,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忙,嗓音洪亮,颇有股北方汉子的飒爽。
立在车前的四位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便对那车夫微微欠身致谢。
那外地的车把式当即跳车加入王府护卫的行列,他家的主子也趁机下车透透气,原来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五官倒也不难看,但腰身略臃肿,看起来颇壮实,身材也不算高,手脚亦粗大,若非一身的好衣料子,看上去与乡野村妇并无区别,而京师是断没有这号贵妇的。京师的贵妇不管多大年纪,身材都一个比一个婀娜,架子也都仿佛憋着半口气似的端起,所以,这位贵妇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含薇与紫露交头接耳几句,她们作为章皇后曾经的二等宫女,这几年别的不敢说,但对京师的诰命倒是如数家珍。
她们小声笑道,“怎生这般魁梧,莫不是哪位将军家的夜叉。”
汤媛微微拧眉。
那贵妇的目光恰好也正看向四位掌寝,对汤媛淡淡一笑,想来是看出几人里大家都以她为首。
“我家夫人初来贵地,并不太熟悉这里地形,如今已经在凤四街饶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能找到金麟巷,还望娘子为我等指下明路。”那贵妇身边的媳妇子很是知礼,上来就对汤媛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言语亲切,说着一口偏山东的官话。
汤媛对京师的地形也不怎么熟,便让娇彤代为回答。那媳妇子听的认真,连连施礼称谢,这才轻快的前去回禀自家主子,不一会儿又笑着走来,双手奉上一对鎏银镂空的小香球,每只里面都有两颗米粒大的珍珠,晃动起来,声音悦耳,“这是我家夫人的谢礼,还望娘子笑纳。”
身后的含薇和紫露眼睛微微瞠大,大约是没想到她们口中的“魁梧夜叉”出手如此大方。
汤媛却含笑推拒,“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并不需要如此贵重的谢礼。”
那媳妇子见汤媛不肯收也不再强推,只笑道,“那便不敢耽误娘子们的时间。”又蹲身行了个福礼。
而这边裕王府的车驾也已经爬出小坑,只听媳妇子叫了一声“韦来福”,那外地口音的车把式立时擦着汗赶回去,汤媛却心神一凛。
方才那贵妇问金麟巷她已经生疑,只因金麟巷还有个别称叫“将军巷”,自大康开国以来住过不下二十位执掌兵权的勋贵,又听车把式姓韦,很大可能是随了主家姓,姓韦的且又跟金麟巷联系起来的勋贵,汤媛除了最近传的纷纷扬扬的韦胜春委实想不到第二个。
此人也算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传奇般的仕途经历令天下男儿无不向往,但她们这些小女子却更好奇他的内宅,据闻几十年来他的身边除了在乡下娶的原配,别说侍妾,就连只母耗子都没有。在男人眼里,这八成是个怪胎,甚至有龙阳之嫌,但在女孩子心里,却绝对算得举世无双的大丈夫!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美貌绝伦的发妻竟是个其貌不扬的普通妇人,汤媛不禁百感交集,倘若那韦胜春不是gay,可真要羡煞天下的女子了。
没想到萱儿的反应也很快,她诧异的看向汤媛,“方才那位……莫不是韦夫人?”
汤媛不置可否。
而此刻嚼舌头的含薇和紫露大概也寻思过来,表情登时变幻莫测,暗暗咬住舌头,庆幸方才没有在韦夫人的仆妇面前乱说话。至于“魁梧夜叉”什么的,就烂在肚子里吧!
却说那贵妇确实是韦胜春的原配梁氏,前来京师与述职的丈夫汇合,然后举家迁往辽东。
这一节偶遇暂且揭过,四位掌寝来到大慈寺,诚心诚意的上香,在佛前许愿。
汤媛捐了五十两香油钱,但花了三百两白银为干爹供奉了一盏日夜不息的大海灯。如此阔绰,令紫露心中微微不是滋味,谁会为一个半死的老内侍花这么多钱,有病吧,转念一想,王爷宠她,每日里在荷香居看她狐媚妖道的,不知砸了多少金银,这三百两对她而言,或许也就是九牛一毛,再来两个死内侍也出的起。
大慈寺很会做生意,但凡捐了香油钱的善男信女都有一桌素斋吃,汤媛喜欢吃肉,对素斋并不怎么感兴趣,是以只吃了几口便与同样不想吃的萱儿提前去逛庙会。
二人在大慈寺附近撸串儿,连面纱也懒得戴。其实放眼周围没几个戴的,只是二人相貌过于出色,行走之间难免令人侧目,此前才不得不戴上,如今却被庙会活泼的人流感染,况且身边还跟了丫鬟又有护卫不远不近守着,谁还想在脸上蒙个东西,憋闷。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女孩子们也想要无拘无束的撸个串儿。
其实京师的老百姓还算淳朴,再加上往来有兵马巡逻,除非哪家瞎了眼的纨绔,不然一看汤媛等人的阵仗,谁敢乱瞅。
但不知为何,汤媛就觉得有人在偷窥她,难道是因为她太美?她叼着口羊肉串儿回眸瞅了瞅,没发现啥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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