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陌弦睁开眼睛,看见侧身下望的宁馥,顿时想起自己当初夜夜睡在脚踏上等她醒来,想好的万一她醒来,侧身看他的时候要说的话。
“谢谢你。”
宁馥扒着床沿,一个手软,险些栽下去——上来就是这三个字,这是什么开场白?
正如不会说“对不起”却和她说了一样,永远不知道感谢的宇文陌弦,突然对她说了谢字,还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候。
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宇文陌弦现在回到了宁馥病重时的日子,那些沉沉压迫的夜里,他睡在脚踏上,一遍遍思考,等她醒来侧身下望时他应该说些什么,说“醒了”?那自然是废话,说“睡得好吗”?废话中的废话,说“没事了?”不能比废话更废话的废话。
他这辈子就没有说过废话,要说就说必须要说的。
那些夜晚的时辰,一分分的溜过去,他总是等不到她醒来,那样长久的,近乎无望的等待,那些学生的表情和叹息声里,他竟然慢慢懂得了,自己心上那陌生的沉沉压着的东西,就是他们所说的害怕和焦灼的情绪,很淡,但是在他空白了十几年的世界里,终于第一次生。
如同往日她笑吟吟给他递果子时他心中风般的轻快,如同她和他吹起树叶说要找他时他心中云般的温软,现在他想明白了,那好像就是别人说过的所谓的快乐、幸福和高兴……所有明亮的欢快的事情。
或许离真正的感觉还差着距离,或许一时还复杂难解,却是他注定贫瘠苍白的一生里,逐渐开始抹上的饱满鲜艳的色彩。
这些,都是宁馥所给予,别人再不能有。
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唯一该对她说的,就是谢谢。
谢谢她的存在,谢谢她的耐心,谢谢她将他封闭的堡垒打开一线,让他看见一点鲜亮的天地。
不觉得以前不懂这些有什么不好,但是觉得现在懂得一点这些,更好。
因为如果他懂,他就更像宁馥,像所有那些说他不同的人们,然后,他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宁馥快要死了他都不知道。
所以应该和她说,谢谢你。
宇文陌弦觉得,想说的话就一定要说出来,上次等了那么久,险些永远也没能对她说出口,这次自然不能放弃。
他说完,觉得了了心事,抱着棉被继续睡了。
某个可怜的人却被他惊得睡不着了,宁馥从上往下瞪着他,看他抛出一块砸人的石头后居然又睡着了,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推他,“哎,哎,别睡,起来解释清楚。”
宇文陌弦睁开眼,目光清亮如秋水一泊,“什么?”
他已经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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