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珍妃心里警惕,脸上却笑得很自然,“祖宗家法,后妃不得干预朝政。珍儿不敢掺合,再说我懂什么呀?想掺合也掺合不了。”
“瞧这孩子说的。家法也有个活泛哪。”慈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所有的后妃中,不就你最喜欢掺合这种事,眼下皇上搞新政,你跟在皇上后面比谁都起劲。显然话不投机,于是她转了个话题,说起今天唱戏的事儿,“今儿有一台好戏。小叫天儿、九阵风全梁上坝。你在宫里呆着多闷哪,让你也松快松快,饱饱眼福。”
“谢老佛爷!”珍妃一向不喜欢看戏,这会儿却装出高兴的样子。
“你看看,一大早赶路,还没吃饭吧?得了,先去用膳,然后顺便去给皇后问个安,别招她心里不痛快。”慈禧关心地说,“等你回来,陪我一块儿去看戏。在园子里多住几晚上,甭急着回城里。”
珍妃连忙点头说是。
吟儿站在那儿,听着老佛爷与珍主子一问一答,想起宫中传言老佛爷与珍主子拧着劲儿,越听越觉着不是那么回事,至少老佛爷很诚恳,连珍主子与皇后之间这种礼节上的小事都注意到,并不失时机的提醒她。但话又说回来,无风不起浪,要是两边主子没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平儿的事也就不会发生,因此很可能是别人在捣鬼。头一个叫她生疑的是李总管。她看一眼站在慈禧身后的李莲英,见他沉着一张长驴脸,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线,越看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怨不得人说大人身边有小人,坏事的都是这种小人。望着老佛爷,心想她这种透亮的聪明人,怎么会让李总管牵着鼻子走。
自她跟着珍主子进门后,老佛爷一直顾着和珍主子说话,好像没认出她,令她心里有说不出地失落,心想老佛爷是不是还为上次的事记恨她。她正这么想着,老佛爷突然抬起头,目光向她这边投过来。
“那是谁呀?瞧着有点儿照影子!”慈禧突然指着吟儿问珍妃,似乎刚刚发现她。珍妃连忙说她是身边的宫女吟儿,是老佛爷赏给她的,珍妃心里疑惑,慈禧是装糊涂还是真的老糊涂了。吟儿连忙上前跪下,嘴里叫着奴才吟儿叩见老佛爷。
“起来吧。你还活着哪?”慈禧故意瞪了她一眼,口气显得很冷淡。其实吟儿一进门她就认出她。在此之前,她曾暗示李莲英派人去找吟儿,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听人说珍主子挺喜欢吟儿,让她在景仁宫当上副掌事的姑姑,到哪儿都带着她。她为人比平儿聪明,加上又是珍妃保了她,珍妃对她不会有大多的戒心。眼下是非常时刻,慈禧人在颐和园,心却在宫中,那么多亲王大臣都指望她,朝廷上的事她不能不管。因此掌握珍妃和皇上的动静,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而吟儿恰恰是个最好的入选,要是她能时不时给这边透信儿,准比平儿强,也绝不会闹出平儿那种笨拙的蠢事。
“她没气着你吧?”慈禧问珍妃,她心里越是想用吟儿,越是将吟儿往珍妃那边推。
“这孩子挺听话。”珍妃其实比吟儿顶多大二、三岁,但身分不同,所以才称呼她为孩子。
“那就好,让她多喘几天气儿吧,听戏没她的份儿。”慈禧不动声色地对珍妃说。
吟儿在慈禧身边前后一年多,她不信自己进来这半天,老佛爷一直没认出她。要说她老了,这才几天,能一下子老成这样。要说她装糊涂,这有什么必要。她原是老佛爷身边的人,她犯了事才由老大后赏给了珍主子,按说她能跟着珍主子回到她身边,她何苦要装出没认出的样子。总之她永远也闹不清老佛爷的心思,永远不知道她对秀子,对平儿和自己,包括对珍主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正因为永远摸不透她,人们才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敬畏。
珍主子上皇后那边问安后,再次来到乐寿堂,陪慈禧一起去大戏台看戏。珍主子其他随从都跟着一块儿去看热闹,因为老佛爷发了话不让吟儿去,她只得一个人留在仁寿殿侧院的下房里休息。没想到老佛爷直到现在还为平儿的事记恨她。她站在窗边,望着满院子里的绿树红花,还有那一堆堆大湖运来的假山石,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去看戏也好,一个人在这儿清静一下也挺好。
自小回回告诉她,说荣庆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事之后,她的心像一堆复燃的死灰,冒出一种蠢蠢欲动的念头。这似乎是一种没有希望,没有目的,甚至没有任何意思的念头,那就是想再见见他。她说不出为什么要见,更不知道当真见了,她要跟他说些什么,总之,她就是想见他,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见一下,对她就足够了。
李莲英悄无声息地走迸这间向东的榻榻房,见吟儿站在窗边发呆,便轻轻咳了一下。吟儿慌忙转身,发现李莲英站在门边,长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李总管!”
“吟姑娘!怎么没去前边儿看戏?”李莲英明知故问。
“老佛爷让我留下。”吟儿笑笑,知道对方没话找话。
“我刚从那儿出来,台上正唱《苦肉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可是一出好戏啊。”李莲英笑眯眯在茶几边坐下,问起吟儿在珍主子身边当差的情况,间她想不想回储秀宫。
“想有啥用?那都是主子的意思,让我在哪儿就在哪儿当差呗。”
“说得好,说得好!吟姑娘您比先前懂事多了。”李莲英指着茶几另一边的空椅子,让她坐下,等吟儿坐下后,他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对她说:“吟姑娘,您要想回老佛爷身边,我可以帮你。只要辛苦您唱一出苦肉计,当一回黄盖就成啦。”
一听对方将平时的“你”换成了您,吟儿心里已经绷紧了弦,再听说对方要她演苦肉计,让她当一回黄盖,心里更加大吃一惊。她再笨,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他想让自己再当一回平儿,她低下头,心里怦怦跳,使劲咬着舌头不说话。
“你放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平儿这丫头太笨,戏过了,底下可就全瞧你唱了。”李莲英见吟儿不吭声,并不着急,玩着手心里的鼻烟壶,耐心地开导她。
“我压根儿不会唱。”吟儿沉吟半晌,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这容易。珍主子那儿有什么动静,你随便写俩字儿,我让小回回去取,要是你不肯留字,跟小回回言语一声也行。”
“您让别人干吧,我不行,干不了!”
“别人在明处,你在暗处。各有各的用处。再说珍主子亲近你啊。”
“总管!我求您了。我什么也不懂,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到头来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话说到这儿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李莲英沉下那张驴脸,说翻脸就翻脸,“这几天就是节骨眼儿,你要是唱砸了,可别怨台底下拽‘倒好儿’,到了那个劲儿上。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谁也救不了你!”
“这是老佛爷的意思?”吟儿一听那口气,立即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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