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玉蝴蝶(二)
水吟庄依山傍水,时有云雾缭绕。卫家祖上避世,寻至此地,历经多年,自成一气。纵朝代更迭,水吟庄一如往昔,甚至渐有壮大之势。这些年关于水吟庄各种虚虚实实的传言,阿欢多少知道一些。
山谷隐约传来钟磬音。
晦时。阿欢自树林间遥望水吟庄隐蔽的入口。云蒸霞蔚,流水潺潺,天边吐尽最后一抹霞色,渐昏渐暗,直至她的花青布袍与天色融为一体。
她屏神敛气,靴尖点过树梢,待至哨岗,手上撒出一把粉末。守卫眼前迷蒙,神智昏然,她已如燕般轻盈掠过。
她落于飞檐,双目如炬,俯视水吟庄地貌。没有指引,要在偌大的山庄里找到少庄主方位,绝非易事。思忖之际,她忽闻檐铃轻响,目光一转,见是风来,她心落了两分,撤身欲走。
细丝于月下泛光,她拔脚之时,有银铃滑落。一时间铃声此起彼伏,悠远不绝。火光闪烁,脚步声纷乱,显然皆是冲她而来。
阿欢镇定心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脱。出口近在咫尺,一条乌金软鞭自她身后挥来,她眼明手快地躲避。鞭子如游龙盘桓,将她裹缠。她灵巧地低身反向脱出,蝶翼于指间飞速旋转,侧踩树干,向来人扑来。
长鞭对短刀,远攻必落下风。故而她有意露出弱点换得近身之机。
来人见她刀锋敛聚凶意,不敢大意,回力收鞭,意图掣住她手腕。阿欢无心恋战,出刀凶不过是虚张声势。乌金软鞭于夜空呼呼作响,激得樱花纷纷而落,两人似于樱花雨下起舞。
人越聚越多,再不走几无脱身可能。她心一横,刀刃斜刺,直指来人咽喉。他见状,鞭稍长了戾气,如生眼般精准狠击向她背脊。
出师未捷身先死。到底是自己莽撞了。阿欢脑中闪过阿娘卧病之模样,心中低叹。
一支白玉笛横空劈来,生生遏止了血溅三尺、玉石俱焚之惨象。阿欢手上松力,顺着惯性向前踉跄两步。白玉笛缠着乌金鞭,滚落青草里。
伴着几声清朗的笑声,阿欢抬起头,瞥见眼前之人约莫弱冠之龄,乌银赤珠冠束发,一袭银白长袍,腰带束身,半月翡翠鱼佩随丝穗轻摇。他身姿颀长、容貌清隽,立于月下,竟不知是月色衬人还是人衬月。
卫贺,打架便打架,怎么还要杀人呢?被叫卫贺的男子默不作声地拾起乌金鞭,黑着脸回到说话之人身侧。
你倒是爱惜自己的凶器,这笛子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便任由它躺在那里。他摇头叹息。
卫贺听罢脸更黑一层,又闷声不响地折回,将笛子交还至他手上,继而仍是站于他右侧。
他取过碧青云纹绢帕拂落玉笛上草屑。
韶九你也是,劝架便劝架,拿我的笛子作挡,砸坏了如之奈何?
左首着青莲缎裙的女子正饶有兴致地看戏,冷不丁被他唤名,美目乜他一眼,顾惜他的脸面,到底没说什么。
阿欢冷眼观之,饶是傻子也看明白了。正中这位十有八九便是她的目标少庄主卫澈。
姑娘剑走偏锋,嫌我水吟庄路窄,专往梁上跑。他觑着阿欢,云淡风轻地说道。
阿欢不语,心道自己是来杀人的,难道还指望他大开山门,夹道欢迎不成?
只是不知姑娘夤夜来吾水吟庄,是赏月还是赏花来了?他瞥见阿欢盘起的发髻上有落樱点缀,唇角弯起,一双梨涡浅挂。
你可是少庄主卫澈?阿欢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冷声问道。
正是不才。他毫不避忌,甚至还略倾身靠近,道,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是来杀你的。她直直盯着卫澈,伸出的蝶翼离他只半尺之遥。左右自己已无法脱身,合约上又写他需提前知情。那便择日不若撞日好了。
呵!好大的口气!韶九兀自翻着眼白,双臂交叉于胸前,缎袖系带随之跃动,人却是未动。卫贺已按捺不住,软鞭吞吐着气焰,就要向她打来。
卫澈抬手制住了他,同时吩咐道:去取坛梨花白至水榭居。卫贺揣着气,顿脚转身而去。
这把蝶翼不错,与你很是相配。他不动声色地按下她掌中蝴蝶刀,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
你怎知我阿欢有些诧异,不由问道,忽觉不妥,复又急急收了声。
来者皆是客。你不若先与鄙人畅饮一盏,再顺带探讨下,关于你如何杀我这件事。风拂落她发髻花瓣,卫澈脸上笑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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