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亲王有些复杂的打量着林墨之身边的忠惇亲王,他的七哥。虽然当初同属五贤王党羽,但因为年岁相差太大,且忠惇亲王又向来不爱牵扯皇族中事,他和这个所谓七哥的交情并不太深。说来可笑,坊间朝上传的赫赫扬扬几乎垄断半朝的五贤王党,其中最重要的两位皇子相见与谈话的次数几乎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甚至在夺嫡最初的时候忠顺亲王都有些瞧不起这个七哥的——自家母族强大若斯,可是自己这七哥居然没出息的附庸在五哥之后,这样的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让向来自诩鸿鹄的忠顺嗤之以鼻。可直到谋朝落败自己被圈之后,忠顺亲王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身所经历的一切,方才隐隐察觉到,自家这七哥其实却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因他母族过于强盛,所以向来忌惮外戚掌权的父皇绝对不会考虑让七哥登上皇位,因为父皇绝不会甘心将这锦绣江山拱手让人,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父皇也绝不会拿国祚冒险。因此普一开始,七哥便已经丧失了继承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面以兄弟情义为由站在五哥的身边,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五哥的母族太过寒微,寒微到几乎朝中无人的局面,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七哥带着自家母族的势力支持五哥,且五哥又性子和善,重情重义。等五哥即位之后,对于有从龙之功且关系莫逆的七哥自然不会行走狗良弓之事。而与此同时,七哥又以不喜掺和朝政为由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这样即便是五哥他日未能继承大统,其余几位兄弟顾念着之前的香火情以及七哥底蕴雄厚的母家,也断然不会为难太过。
因此在老四登基之后,其余众兄弟们或圈禁在京,或流放在外,唯有七哥能顶着忠惇亲王的名头四处闲逛,堪称得上无拘无束。
如今,这七哥又以讨好情人为由,将母家势力拱手送到老四手上,于是曾经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五王逆党便顺理成章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宠之臣,风光依旧,荣华依旧。听说圣上为表不计前嫌之情,甚至还准许忠惇亲王以监军的身份偕同忠纯亲王讨伐西海茜香国,当真是圣上一念,天差地别。如今七哥又即将风光迎娶圣上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为妃,其风光得意,比之自己的落败被圈,真是……
忠顺亲王自嘲的轻笑两声,有些挑衅的说道:“七哥好谋算啊,美人名利,这次算是应有尽有了。若论心机谋算,弟弟远不如矣。”
忠惇亲王听见忠顺亲王刺耳之言,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扫过忠顺亲王消瘦青灰的脸面,又心下不忍。迟疑半晌,方才摇头轻叹道:“我若辩驳说不是,想来你也不肯信的。可你知道你这一句话,又将子毓置于何地?哪怕如今他不再喜欢你,你二人那么多年的情谊,更不值你如此诋毁他。你可知你之所以输的一败涂地,便因为你的性子太过左强,太过较真儿,也太轻忽了旁人。其实世间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尴尬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
忠顺亲王闻言,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默默沉吟了半晌,方才摇头苦叹道:“你说的倒也实在。只可惜我这人生就这么个性子,改不得了。”
忠惇亲王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弟弟万念俱灰的模样,也难免感慨的轻叹一声,就听忠顺亲王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同子毓说,七哥可否暂避一些。”
忠惇亲王略微迟疑的看了林墨之一眼,见林墨之缓缓点头,方才开口笑道:“好,我去前头厅上坐坐。”
说着,便转身离去。
待忠惇亲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上,忠顺亲王呼了口气,缓缓问道:“你如今……还好吗?”
林墨之犹豫片刻,点头应道:“很好。”
忠顺亲王闻言,说不清什么思绪的应道:“是了,如今七哥肯光明正道的娶你为妃,就连圣上也恢复了你身上的职位。你此刻最是风光得意之极,自然是过的极好的。”
林墨之默然不语。只是木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悲切。
忠顺见状,眼中亦闪过一抹伤痛,旋即自悔失言,开口解释道:“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并不是为了如何羞辱你,只不过我如今左惯了,有些话你别在意。”
林墨之沉吟半晌,方不在意的摇头轻笑道:“你我何等交际,我早就习惯了你说话时不时拿枪带棒的。若总是和你生气,我如今岂不气死了。”
忠顺黯然点头,自嘲一笑。
是啊,以前生气,是因为心里头还有这么个人,还在意这么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今不在意了,哪怕这个人恶语相向,以子毓的性子都是不会在意的吧。
想到此处,忠顺亲王不免心生悲凉。
两个人一个静默着,一个回忆着,厅上的气氛渐渐又凝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忠顺亲王猛然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想当年交谈相契,酒逢知己,如今却话不投机,连勉强交流都变得静默牵强。
曾经是那样的相融契合,如今却生分的连说句话都要思虑再三,周全衡量。
情人至此,再相见也不过是尴尬二字,聊胜于无罢了。
忠顺亲王嗤笑两声,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当初我被圣上圈禁在王府的时候,又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恨你。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为我背叛老四,甚至几次三番坏我的事儿,叫我离皇位越来越远。直到你伙同圣上囚禁了上皇又接连将几位父皇的亲重大臣拉下马之后,我知道你是断然不肯帮我对付老四的。当时我心里恨极了。所以母妃和我说叫我娶王妃的时候,说王妃的母族可以帮我谋夺天下的时候,我想都不想就应了。”
林墨之静静的听着忠顺亲王躺在榻上抱怨。当年他每思及此处心痛的便如同刀搅,可如今亲耳听着忠顺说如何如何怨恨自己,林墨之竟觉得分外平静。不过两年的时间,那些曾经的悸动曾经的歇斯底里伤心欲狂竟也烟消云散。
林墨之静静的坐在廊上,垂下眼眸,暗自嘲讽——他林墨之,也不过如此。说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这才两年的功夫罢了。
一旁的忠顺亲王倒是没注意到林墨之的情绪,已经陷入自己回忆中的徒徵自顾自的说道:“刚被圈禁的那大半年,我每天每夜都抱怨你,都在想着如果你当初肯帮我的话,会不会今日登基做皇帝的就是我,风光得意的就是我……可时间长了,我便渐渐的不那么想了。”
忠顺亲王说到此处,坐起身来冲着林墨之温颜笑道:“古人有句诗云君若无情我便休,是我先对不起你,又怎么能埋怨你是否效忠于我?何况老四与你有提携再造之恩,你若是为了这些儿女情长便背叛主家,你又成了什么人?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不肯忘怀的……又成了什么?”
林墨之心中一动,抬眼看着忠顺亲王。
只见忠顺亲王首次撤下了脸上的记恨和怨怼,神色变得如同早先一般温和自在,他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冲着林墨之颔首笑道:“这次让小李子递话求老四让你过来,我知道他没安好心,定要弄出些幺蛾子来,不过我也不在意。因我只想同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是我先撒手了。曾经许下要护你一声安乐平静的诺言没有做到,反而伤了你那么深,对不起。”
林墨之眼眶儿一热,默不作声的别过头去。
忠顺亲王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听外头的侍卫说你很快要嫁给七哥为妃,我被圈禁在家,届时定然出不去的。因此便想着先将表礼送给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说着,冲门外守着的小李子摆了摆手,小李子躬身告退,忠顺亲王又温颜笑道:“我想着如今你我虽然不算什么了,但牵牵扯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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