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话,众人静悄悄的返回城中,各自散开。
忠惇亲王正要拉着林墨之去府上鉴赏一番新得的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只见一个布衣小帽侍从样的少年走上前来,微鞠一躬,开口说道:“敢问可是林墨之林大人,小人乃是忠顺亲王身边的一个随从。因圣上宽厚仁德之举,小人如今跟在忠顺亲王身边照顾。林大人应是见过小人的。”
林墨之闻言,不免细细打量一二,果然瞧见来人是忠顺亲王身边的小李子无疑。当下开口问道:“你不在府上照顾忠顺亲王,跑出来找我做什么?”
小李子微微躬身,冲着林墨之恭敬说道:“王爷病了,想见见林大人。小人便将王爷的念想告诉守门的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传话给圣上后,圣上恩典,叫小人出来找林大人。说林大人若是愿意,不妨过去看看,若是不愿的话,谁也不敢勉强。”
林墨之闻言,不由得和忠惇亲王面面相觑。忠惇亲王不免忧心愁愁的皱了皱一双剑眉,不知道自家皇兄是个什么意思。
林墨之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与王爷本无什么交情,不去也罢。”
小李子心下一急,脱口说道:“王爷病的很重,恐怕快不行了。只想见林大人一面,只林大人看在从前儿的份上,与小人一去罢!”
林墨之心中一怔,不免开口问道:“好好儿的,怎么病到那步田地了?”
“太医说了是忧虑过甚,心焦神疲,是从心上来的病,药石上即便是缓解也只能见效一二。不若平日里多宽慰一些,倒还能好得快点儿。”
林墨之听着小李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应对,心中默然。小李子见状,只得将圣上吩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圣上说了,若是林大人愿意,可以带着忠惇亲王一起过去瞧瞧。”
忠惇亲王冷不防的,见小李子竟然提到了自己,不免诧异问道:“圣上居然同意让我陪着子毓过去?”
小李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躬身说道“圣上说了,忠惇亲王也是咱们王爷的兄弟,去看看也是平常。”
饶这么说,忠惇亲王心中也是恍然。怪道圣上下了这番旨意,既想让林墨之去忠顺府上见人,又不肯直接下旨,只是放了小李子出来找人。原来心里是抱着给自家心腹出气的念想来着。
不论面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林墨之即将嫁入忠惇亲王府为正妃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出去。忠顺亲王即便在圈禁之中,恐怕以徒臻的性子,也早就将喜讯传了进去。而以忠顺亲王这么多年都对林墨之死缠烂打的性子来看,因此一事气病了从而卧床不起的几率也是有的。如今圣上又明言让自己陪着林墨之去忠顺王府探望&恐怕是炫耀的目的打过探病吧!
一时间,忠惇亲王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性子本就忠厚木讷,不喜勾谗。从前虽然跟着徒煌徒藉两个掺和到了夺嫡之争,不过也是看在几个兄弟较之旁人更为亲厚的份儿上。后来徒臻即位,忠惇亲王即刻离开京城四处游荡,除非年节从不回京。要不是后来因为林墨之牵绊住了,只怕终其一生游山玩水流连乡野也未可知。如今被徒臻安排着陪同林墨之一起去气忠顺,若是按他原本的性子,定然是不喜的。可是目下……
忠惇亲王眼睛扫过身旁沉静平和,却又有些默默寡欢的林墨之,不知怎么心中竟暗暗的期待起来。
当下拉着林墨之的手淡然笑道:“既然是圣上的吩咐,那我们不妨去府上见见十一弟。想来十一弟为人最是喜欢热闹的。如今只身住在王府,定然十分寂寥孤清。你我前去探望一番,他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闻言,有些无语的看了忠惇亲王一眼。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即便是以敦厚老实着名的忠惇亲王,在某些事情上依旧腹黑的冠冕堂皇。不过他心里也有一番思绪,想与忠顺亲王彻底做个了断,听到忠惇亲王这话,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道:“既如此,我们去看看也无妨。”
忠惇亲王听着林墨之下意识的“我们”二字,微微一笑,越发缱绻的握住了林墨之的手,相携而去。
感受到手中传递过来的温度,林墨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人所说的现世安好,大抵便是这个意思了。
☆、191 番外:那些后面的事儿(下)
有一段时日没再来过;林墨之发现忠顺王府的宅子虽然没有变动;但府上的精气神却是大不如前了。往日光鲜亮丽的朱红色大门看起来有些暗淡;即便是檐下的匾额都有种破败凋零之感,两排重兵把守森严;给这初秋的气氛多添了两分肃杀败落,好像就连大门两旁的石狮子都愁眉苦脸起来。
林墨之和忠惇亲王两个并肩上了阶矶,门口把守的侍卫们早就得了圣上的口谕,并未拦人。林墨之冲着守卫颔首一笑,便默不作声的进了王府。
入内院之后,林墨之越发品味出整座宅邸的萧条落败。昔日忠顺亲王得意之时,最是好排场重场面,之前林墨之每一次来;都能见到府上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们各司其职;那一顺水的浅蓝色宫装越发衬出人的鲜亮光辉,如今时隔不过两载,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内院便显得空荡荡的;走百十来步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园中的花草树木也好久未曾修剪过的样子,懒洋洋萧条条的,叫人看着便心生酸楚。
顺着抄手游廊一直到了后院儿内书房,林墨之眼尖的发现忠顺亲王便躺在内书房廊下的摇椅上,身上铺着一条半旧不新的雨过天青色锦被,厚重的被子越发映衬出下面之人的残弱消瘦,林墨之敏锐的察觉到不过二十多岁的忠顺亲王,鬓角的发丝竟然有了些点点斑白。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忠顺亲王回头打量着来人,在看到林墨之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可稍后视线便落在与之同行的忠顺亲王身上,猛然一怔,霎时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海水漫延到头顶一般,闷闷的几乎连呼吸都没了。
林墨之走到忠顺亲王跟前站定,也不免细细的打量着榻上的人。于林墨之的记忆中,忠顺亲王一直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无时无刻不在与圣上较劲儿。因为少时很得上皇的喜爱,圣上登基后上皇为了牵制圣上之势,对于身份特殊又心存妄想的忠顺更是百般优渥,造就忠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对于万事万物都万分不屑的骄矜性子。因此林墨之无论何时见到忠顺的时候他都是很骄傲的抬着头,固执的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听不进劝,也从不肯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
他总是罔顾别人的心意,甚至用情人的身份再三再四的苛责林墨之,最后闹到林墨之心灰意冷,再也没了念想,便渐渐的远离此人,甚至发展到后来的避之唯恐不及。
牵牵扯扯十余载,兜兜转转许多年,谁也没曾想到事情的最后却是如此情况。忠顺落败被圈禁,而自己却以忠惇亲王妃的身份再次嫁到皇家。
一瞬间,林墨之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
而另一厢,忠顺亲王也在静静的打量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前情人。依旧如从前那般静默淡然,眉眼精致,神情沉和中略带着一两分的恍惚和萧索,依旧是气度高华,品格端方,君子如玉。可如今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浓浓的忧郁不安渐渐被恬然惬意所取代。这种安然静好的感觉是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想来是和忠惇亲王在一起后,他那漂泊惶恐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才让他周身的气质都慢慢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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