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沈鸿的目光停在了上面的一则批判文章上,那篇文章的作者署名竟然是“张秉年”!
沈鸿又把那篇文章仔细地看了看,虽然不出“文革”时候的文风,但是依旧能够看出文章的行文气势和出众的文采。
沈鸿很惊讶,抬头看看面前的这个满脸枯槁的老头,实在很难把两者联系起来。
可能是重名,沈鸿想着,于是就笑着对张老头说:“张老师,这页上面写文章的这个人和您重名啊!”
张老头有些吃惊,急忙抬起头,他似乎没有料到沈鸿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不动声色地轻声说:“就是我。”
沈鸿不好意思地支吾了一下。
张老头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失踪的倪军就是我的同班同学。”
“是吗?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张老头似乎很不高兴提起这个话题。话刚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生硬,于是就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也没有消息,可能是死了吧!”
说完,张老头重新翻开书,拿出了刚才沈鸿看到的那张照片,指着其中的一个人对沈鸿说:“就是他。”
沈鸿再次认真地审视那张模糊的照片,张老头指着的那个人个子不高,但是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左边的那个就是我,七五年冬在陶然亭公园照的。”
沈鸿努力地分辨着照片上的那个人,力图凭借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影像判断张老头往昔的面孔。
“唉!”旁边的张老头忽然叹了口气,“那时候真是……”
张老头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年代,眼睛里闪着光辉,是伤感还是什么,沈鸿也说不清。
“这个失踪的倪军是我那时候最好的朋友。”张老头打开了话匣子,“我俩年龄差距挺大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他才刚刚二十多一点,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好。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出去上自习,就再也没有回来。失踪的那天晚上,我还在图书馆见过他们,他还和我约好了第二天到沙滩红楼呢,可是却再也没有见过他。学校甚至请公安局协助寻找,找了很多地方,最终也没有找到。再加上那时候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谁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情,就放下了。”
张老头的语气很低沉,能够感受得出来他和老朋友之间关系的亲密。
沈鸿一声不吭,认真地听着。
“后来就一直没有消息吗?”
“是啊!最后按照失踪处理了,可是我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人说不定早不在人世了。”
“这也没准儿,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回来了呢!”沈鸿看张老头的神情暗淡,只好安慰他说。
“我看不会。那天他和我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就去的,怎么会突然不辞而别呢?再说了,都二十多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如果不是死了,还能怎么解释?”
沈鸿没有理由再辩解了。现在的社会的确如很多人所说的那样,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村子。只要一个人活着,想找到他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一个人如果凭空消失了,那么除了不在人世这个解释之外,的确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可是就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在法律上还没有死,可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却不再有踪迹。
说他们活着,却没有人见过他们;说他们死了,却没有尸骨。
他们就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叫倪军的人就是如此。
这时候,张老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装订台上的一个抽屉。
随着锁头叭的一声响,张老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很旧的信封。
信封里倒出来两张照片,他拿起其中的一张递给沈鸿。
这是一张三十多人的合影,照相的时间是夏天,很多人都穿着衬衣,前排的一个人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扇,可能是老师。
张老头指着其中的一个说:“你看,站在第二排最边上的这个人就是我。可惜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沈鸿顺着张老头的手指看过去,那时候的张老头还是那么瘦小,只不过脸型比现在圆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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