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驾驶证的那天,也是她在法院实习结束的时候。
实习鉴定表上盖上个大红印子,拿在手里真是说不出的轻松。
午后的中心公园阳光很好,甚至有些晒,她陪着奶奶来喂流浪猫,到最后却因为下午无事,强迫奶奶回去午休,自己却多留了半个小时。
她拿着大的可乐瓶,往空盘子里倒白开水。
十几只猫早就吃的口渴了,倒是秩序井然地,几个几个侯着等水喝。童言身边有七八个几岁大的小朋友,都是跟着阿姨或是爷爷奶奶来的,老人家坐在长椅上远远看着,除了一两个家长不放心卫生的,倒是都没拦着,围在童言身后看猫喝水。
身前一圈猫,身后一圈小朋友。
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幼教,带着群小朋友们体验生活呢。
顾平生断断续续地发来短信,还是因为那个在欧洲市场投资的对冲基金项目,要临时出差,而且是今晚要走。
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她拿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瓶子握在手里,却忘了添水。
小朋友看有猫喝完了,童言却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着急着催促她:“姐姐,倒水。”
“姐姐把猫猫给你照顾,好不好?”
几个孩子早看得心痒,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她把水瓶交给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到四五步远的长椅上坐下,开始细细地追问着,商量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顾平生因为要进ICU,匆匆说了几句就暂时关了机。照他的估算应该最少需要半个月,她默默计算要带多少的行李,可又苦于没有经验,怎么都觉得自己会忘了什么
琢磨的正忘我,身边已经坐了人。
是每隔两周才会过来看望奶奶的父亲。
“我买了些水果放到家里,你奶奶说你在这里喂猫。”
父亲努力把话说的亲近,看得出是想了很久的开场白。
她犹豫了几秒,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顾平生的影响,对于许久疏远的父亲,她终于开始心软。
父女两个并肩坐着,没什么共同话题,大多是父亲问两句,她嗯一声,或是短短两三个字作答。气氛虽然有些尴尬,却还不是无法忍受。过了会儿,那些流浪猫都喝够了水,三三两两地钻进了草丛,小女孩终于小心翼翼地抱着倒空的水瓶,跑过来还给童言。
她双手接过来,郑重其事地说谢谢。
“这是三千块钱”父亲在小姑娘转身跑远时,忽然把个信封递给她。
童言怔了怔:“不用,我们不是很缺钱。”
“上次我来,你不在小顾真是不错,”父亲含糊其辞说着,“第一次的三十万要等两年,等我股市彻底翻身,就把钱都取出来给你们,这是还上次的,虽然不多,但慢慢地赚着,总能还上。这一段时间所有股票都在涨”
父亲说到股市前景大好,眼睛里难得有些兴奋的波澜。
她却隐隐听出什么,抬头打断:“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给过你钱?”
“有两个人催钱催的紧,我是和小顾借来,先还上钱,不是真要你们的,”父亲再次把装着钱的棕色信封递给她,“这次有两个股票涨幅很好”
“你又借别人钱了?他又帮你还钱了?”
童言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这样的一张脸,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小心翼翼的笑容,永远都觉得自己会成功靠这样赌博式的方式赢得金钱,找回所失去的一切亲情。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认真地和父亲谈,甚至以断绝父女关系要挟。
可到最后,父亲却总认为家庭破裂,女儿不亲近都是因为自己穷,自己没钱。越偏激越投入。数十年的挫折造就了父亲偏激的想法,不容沟通,所有的想要劝说的语言都是因为瞧不起他。
她甚至想不到有改变的可能。
直到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真就让她以为看到希望,不再有填不满的债务,不需要再有彷徨不安的未来
父亲开始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极富热情地说着自己所持有的几个股票,她只觉得难过。难过着,心渐渐空空落落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喂的两只小猫跳上了长椅,偎在她腿边温顺地趴了下来。
她摸了摸猫,无意识地给它挠着下巴。
这个城市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从小到大读书的学校都有太多背景不可测的同学,如方芸芸那样的也只是过得“尚可”。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并未体会这些差距在哪里,只单纯为父母离婚痛苦,为母亲和自己不符的道德观而自卑。
后来有陆北的事故,她终于理解了家庭和家庭之间的真实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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