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74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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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英看智能大师脸上阴晴不定，却只是嘴唇蠕动不说话，也心中一紧：“大师，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先说两句啊，你这样一言不发，会把我们都吓坏的。”智能大师强忍心中悲痛，暗道：对不起，林鸢茵，老衲不能拿天下作赌注。你殒命一刻，星晨未能陪伴你在旁，有什么怨气你都朝我发吧。主意打定，正待说话，星晨却已经开口了：“时间紧急，我先下冥界了。”说罢，也不管智能大师有什么表示，转身飘飘然就找到通道处下去了。

“星晨！！”吴刚英的脸黑得像个暴雨天：“你什么意思？林鸢茵还晕在这里，你难道不闻不问一句？！！”话音刚落，星晨的人影消失得早就不见了。“大师，你能否跟下冥界一看？”却是杨淙满面泪痕的发问。智能大师诧异道：“为什么？”杨淙道：“因为我总觉得，他去冥界要做的不是归还绝磐…………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来往冤魂桥上过，洗去冤屈投轮回。善恶原本分明帐，何怨老天命不公？”苍老的声音飘荡在这一孤零零而又阴气森森的桥上。桥面很窄，却不挤，那些急着要投胎的灵体们拼命的往前涌着，到了桥头却畏惧的温顺起来，低着头，垂着手，不敢抬头看一眼，只匆匆完成自己该做的之后，静待桥上的鬼使发布过桥的命令。

“桀桀……尊贵的主上居然亲自屈尊到这里来，了不得了哟。”一阵怪笑声过后，一个奇形怪状的老人从拥挤的灵体中分开一条路走了出来：“我知道，你是来找我们使者的。我们使者让我在这里等你，跟你说这绝磐在人间历经劫难已经五百年，吸收了太多的怨气，鉴过了太多的人心丑恶，野性过重，也不是他所能把持的了。这绝磐体还是冥界的体，而魄却非冥界的魄了，所以不再是冥界的至宝了，谁爱要就要去罢。只是如果没有主上这福气，不仅消受不了绝磐，反而会弄得魂消魄散哦。桀桀……”

“你错了，我不是来找他的。”星晨的话语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和压抑：“我是来找你借一样东西的。”那老人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穷人一个，哪有什么宝物能让主上看得上呢？”星晨道：“我找你借的，是我没有而于你却是最普通的一样东西。听说有一种用曼珠沙华的花瓣做成的神奇食物，能让这俗世中人忘却该忘却的记忆，犹如还原回一张白纸，冥界常常用它来洗去最顽固的仇恨、嫉妒之情。这应该是你发明的杰作，对吗，孟婆？”

孟婆背身过去，喃喃道：“原来你来冥界是为了借孟婆汤……是的，孟婆汤可以抹却记忆，可以回避痛苦，但是也可以颠倒黑白，可以六亲不认。孟婆汤本来是不允许用在凡人身上的，只能用在灵体，可是主上亲自屈尊来借，叫我这老婆子拒绝不了。不知道要用多少，又是抹去什么记忆呢？”星晨道：“这你不用管，我只用三小碗，分量不用太多，我只抹去其中一小段记忆就够了。”

孟婆颤颤微微的斟满了三个大碗，递给星晨道：“孟婆汤无关分量，用一次就必须满满的一大碗。因为记忆无价，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小段，也不知道聚合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忘记是最好的回避，可是忘记却也是最难的成功，呵呵，老婆子多嘴了。这冥界我看破的东西太多，这世间我看破的东西的却太少。只是，在用这孟婆汤之前，能不能容老身问你一句话？”星晨道：“什么话？”

孟婆道：“你觉得孟婆汤真的能彻底抹去人世间任何的记忆吗？”星晨微微一怔：“为什么问这个？当然是能的，我时间不多了。”说着，匆匆接过三碗汤，转身大踏步离去。

孟婆看着星晨渐行渐远的身影，绽开满面皱纹的脸庞，若有若无的道：“主上，你要明白，人在这四界之中是最奇特的生物。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回避都回避不了；有些记忆，是无论如何抹却都只会记得更牢的。”

只可惜星晨已经快步出了冥界，再也没能听清孟婆的话。

外面下起了小雨，很小，却能让人肉眼看见，凉冰冰的，落在地上，落在衣服上，落在头发上，是让人说不出的累赘感，拼命的摇头，妄想甩去那些水珠，它却沾得你更紧更密，让你逃不掉跑不了。

林鸢茵刚刚悠悠醒转过来，智能大师正踌躇要不要对她说实话，忽地地上迸发光芒万丈，星晨稳稳当当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这一刹那，神采飞扬，飘逸夺人，几乎疑为仙人下凡。杨淙眼尖，一眼看到了星晨手中的绝磐：“怎么没还给冥界？”智能大师道：“难道是冥界使者不收？”话音刚落，忽然闻到了一股怪味，这个味道好生熟悉，似乎是……啊！难道是那个……这一悟让智能大师脸上变色：“你……”星晨却丝毫无惊慌之意，轻轻的朝智能大师点头道：“大师，谢你这么久跟着我们一起奔波。现今玉无颜回到了冥界，使者跟我说，如果绝磐不落入狐族手中，玉无颜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了，大师还是赶紧回五台山看看罢。我们这里，也要了结一些事情了。”

这是公然对智能大师下逐客令了，吴刚英怒道：“你怎么能这种态度跟大师说话？好歹人家救了你好多次了。”智能大师却心中明白星晨要做什么，眼中不由落下泪来，仰天长叹道：“苍天，你无眼啊，错毁了一个因果，误拆了一个轮回啊……千红姹紫都看遍，回落寥院伴浮萍。从此慈悲伶仃度，樱花异象起波粼。”说毕，也不跟众人说话，自顾自转身飘然而去。

杨淙诧异道：“大师生气了，都不跟我们道别了。”吴刚英强压怒气的看了一眼星晨道：“碰上这么个木头人，就算是佛祖都会生气。杨淙，我们看林鸢茵面子上走罢，让他了结自己的事情。”转身刚欲走时，星晨身形一晃，已经飘然落在他的身边，挡住了他的去路：“不好意思，你也是我要了结的事情之一。”

“什么？”吴刚英还没反应过来，星晨已经出手，只见一道快如闪电的光芒掠过，吴刚英已经“哎哟”一声倒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封住我的穴道？你要杀我吗，星晨？”星晨扬眉道：“闭嘴！”捏住他的嘴巴，转眼便是一碗汤灌了下去。因为灌得太猛了，可怜吴刚英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当即昏迷在地上。

“你给他喝的什么东西？”林鸢茵立时警觉，星晨却已经转向杨淙。杨淙忽地掩嘴尖叫一声：“不……我不喝孟婆汤！！”“孟婆汤？！”林鸢茵全身剧烈一震，呆若木鸡，面如死灰，此刻竟想不到说什么话才好。星晨却颇为诧异：“咦？你怎么认得？”杨淙用颤抖的手拾起吴刚英旁边的一个干枯的物体：“这是刚才从碗里掉出来的。我听说，孟婆汤是用曼珠沙华熬制的，而这个，就是传说中曼珠沙华的花瓣，是细长条的，上面有一个小分岔，人间没有这种花，只有冥界有。”星晨看着自己手中的碗，不由微微一笑：“杨淙，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你总是能够不经意的让人吓一跳。”

林鸢茵眉目紧蹙：“你要给我们喝孟婆汤？你要我忘了……你……”说到最后，泪早已不自觉的流下，如同小溪，止不住阻不断。星晨回过头来，林鸢茵蓦然发现，他那原本纯净的眸子里此刻竟然混浊得深不见底，就如同他的心事，不愿意给任何一个人窥破。星晨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从你第一次中尸毒我就一直在想。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我想你也同样明白我的心。轮回是人生命得以延续的最重要形式，我不想你为了追逐我这么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去浪费你的人生，你的命运。你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孩子，有着悲天悯人的心肠，有着为苍生着想的善良，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你会是幸福最先眷顾的人。但是，现在跟着我颠沛流离，随时与死亡作伴的生活对你而言不是幸福，是灾难，是折磨，不仅折磨你，也折磨我。我承认我不是那种心怀苍生的伟人，我的心愿只是想你快乐的、单纯的、幸福的活下去……你的真命天子不是我！”

星晨每说一句，林鸢茵的心就要碎裂剥落一点，那种难以耳闻的沉痛，那种无以名状的辛酸，那种摧人肺腑的离别，让她瞬间坠入了一个不容挣扎的恐惧深渊。她惶恐的看着星晨端着那碗冒着古怪热气的汤朝她一步步逼来，泪早已忍不住“唰”的一声冲垮闸门，如同咆哮的洪水奔腾着、流泻着：“不……我不要喝……求求你……不要……星晨……不要让我喝。我不能忘记你，绝对不能……我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为什么要放弃？星晨……我们那么艰难，突破生死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你要放弃……我是你的人……不要把我推给别人……求求你，星……”林鸢茵泣不成声。

原来，心痛到极致就会感到胸口憋闷到窒息，会让全身的毛孔都在不经意中绽开，会看见所有无法割舍的回忆，如同碎片一样在自己眼前飞舞，那么的缥缈却清晰，那么的虚无却真实，触手即碎，瞬间再弥合。雨丝飘飘的散发着泥土的香气，漫天滑落，清凉的细线中，已折射出太多太多的恩怨爱恨，然后再连同最初心动的一刹那，蓦然凝固。

空气。静止。

“那个……请问，你是3班的吗？”蓝色的光一闪而过，然后是妄图掩饰失言的尴尬：““啊，不，我的意思是，怎么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的？”“你好，我叫林鸢茵。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星晨。”“姓什么呢？”“姓星名晨。”“……”拥挤的教室里，彷佛听得见背后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笑语。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风中消逝的，是牵挂不已的身影，伴随着的，是自己气得发红的脸蛋。“答案。”“在你知道我身份之后，如果你还愿意象现在这样在我怀里，那么我也不会辜负你。”二问归属，依旧没能得到明确的回答，能够咀嚼的只是那永远不想离开的温暖的怀抱，还有那点点滴滴清凉的感觉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是他流泪了？不……是天下雨了……

记忆。流动。

虚虚幻幻，分分合合，模糊的得以清晰，咫尺的却开始远去，眼前那一双微微泛着蓝光的眸子中凝聚着如许一份让人无法承受的深情：“你一直想知道我的心意。我顾虑着始终没有说出口，可是今天，我终于可以坦然的跟你说：鸢茵，我爱你，永世。”

一股热热的夹杂着奇怪清香味道的液体象是狞笑的猛兽，只那么一秒间，已经张牙舞爪的冲进了喉咙。“求求你……不要……放弃……”手无力的在半空中抓了一下，那么的漫无目的，却那么的青筋尽凸，上面是澄清而蔚蓝的空气。

手最终软绵绵的坠落下来，自由落体，搁在地上，溅起满地的水珠，那是冷的。热的水珠最后一滴从眼角滚出，椭圆莹润，缓缓而下，不容争辩的落入那冰冷的同伴行列中。

既然是天晴，为什么会下雨？

“怎么会这样？”吓傻了的杨淙背靠断壁，未语泪先流。星晨轻轻的放下林鸢茵的身躯，小心翼翼犹如放下稀世的珍宝：“你也要喝，杨淙。不会抹掉你所有的记忆，你只是记不起来这个学校以后的事情。”“不，我不要喝。”杨淙惶恐的后退：“你没有权利剥夺我的记忆。我跟他们不同，我的记忆里都是姐姐的惨死，都是姐姐的仇恨。现在好容易……好容易她的仇报了，谜底解开了，我能放下压迫我心灵的包袱了，你却要一棒将我打回从前，让我过回暗无天日的日子，让我继续奔波流离张罗报仇的生活，那种痛苦我不要过！你不能这么残忍……”杨淙的身子蜷缩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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